心中一陣傷心又一陣愛憐。
這姑娘並不懂,她方纔掏出所有銀子買下了猴兒,她以爲她做了善事。
殊不知,卻進了人與猴的圈套。
她現下放了猴,不出一刻鐘,猴兒便會順着原路跑回去,與耍猴人團聚,滿心歡喜的喫着耍猴人獎勵它的果子。
下一場猴戲,耍猴人繼續甩着鞭子抽打猴兒,騙上幾個心腸軟的路人買猴兒。
什麼都沒有變,唯一不同的是,她身上少了銀子,耍猴人身上多了銀子。
此時天際一聲長嘯,繁盛煙花在空中炸響。
紅藍綠黃的各色煙火,將整個天空點綴的彷彿宮裏的御花園,美不勝收。
人間歡騰聲一片。
貓兒站在橋上,擡頭瞧着這煙花,感受這熱鬧,一時覺得孤寂萬分。
她來了大晏整整四年,她沒有消極的生活。
她一直在努力。
她也想要融進來。
她像個孤魂野鬼一般在這世間飄蕩,想要尋一處歸宿。
可事與願違。
這世間,沒有平順路讓她走。
她望着天際的煙火,於這人間最熱鬧的時候,涌上最蒼涼的心緒,面上緩緩流下兩行淚。
一位憔悴至極的青年緩緩上了橋,站在她身畔,探手替她抹了淚,啞聲道:“阿狸……”
***
三更的女兒節已到了尾聲。
還有些許陷入情網的小兒女難分難捨。
高高橋上,一位衣着清涼的姑娘被一個憔悴的青年摟在懷中,已整整過去一刻鐘,青年還沒有鬆開的跡象。
這像一個模範典型一般,給了其餘的小情侶莫大的鼓勵。
衆人紛紛效仿。
從橋下到橋上,上演了一場羣體性大膽表愛的場景。
又過了近一刻鐘,蕭定曄終於開口說話:“怎麼拿回銀子和印章,我有主意。”
打蛇打七寸。
貓兒在過去的近兩刻鐘裏,早已想好了各種無情拒絕、冷漠告別的話。
五千兩重要,還是尊嚴重要?
若她在青樓裏險些吃了虧之後思索這個問題,她一定會說尊嚴重要。
那時她袖袋裏還有二十兩,能苟延殘喘。
現下身無分文,方纔買猴子的時候,早已經意識到了鉅款的重要性。
此時再糾結五千兩和尊嚴孰重孰輕,她內心的天平開始倒戈。
蕭定曄敏感的捕捉到了她的糾結,立刻加了一把火:“明天這個時候,銀錢和印章就能到手。五千兩,夠你買整座山的猴兒。”
貓兒立刻推開他,雙眸一眯。
他緊緊握着她手,低聲道:“我自發現了你,一直跟着你。我知道你喜歡自由,我一直想,我能不能做到像王三那般,爲了你好而對你放手。”
他搖一搖頭:“我和王三不同之處在於,王三沒了你,他還能活。我沒了你,卻活不下去……”
他的聲音沙啞到極點,她此時方察覺,不過短短五日,他竟瘦成了一把柴。
眼窩深陷,面色極難看,只有一雙眼眸因有些溼潤,如星子一般望着她。
她立刻閉上了眼。
她不能看,看了她要後悔。
不是要後悔,現下已經後悔。
自他於爛漫煙花中緊緊摟着他,她感受着他的心跳,硬着的心腸立刻就軟了下來。
她不能功虧一簣。
她一吆牙,轉身便走。
他緊緊握着她手,雖然不阻攔她的腳步,卻同她保持着相同的步伐,不遠離她一步。
他的聲音極沙啞,卻執着的講着他要爲她尋回銀子和印章的計劃。
諸般語言,沒有招來她的一句迴音。
事實上,從他在耍猴場邊上看見她,目睹她同耍猴人談價,便沒見她開過口。
他終於意識到她的異常,一隻手撫上她喉間,眼中殺機必現:“誰點了你的啞穴?誰欺負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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