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大內胭脂鋪 >第390章 齷齪手段(一更)
    月下的老虎身姿威猛,身子壓低,虎視眈眈望着前方的青年。

    青年手握軟劍,站在大虎幾丈之外,一動不動。

    虎不動。

    人不動。

    貓兒和小猴藏身在樹上,大氣不敢出一聲,唯恐發出一丁點兒聲音,便要打破這僵局。

    夜已四更,遠處一堆篝火已成了灰燼。

    林中野獸不是家養猴兒,對火更畏懼。

    猛虎定然是一直潛伏在周遭,一直到篝火漸熄時才亮了相。

    她想起她和蕭定曄鬧彆扭時,說不定那老虎就在冷眼旁觀,思忖着已怎樣的方式將兩人一猴吞進腹中。

    夜風吹來,樹葉颯颯作響。

    她額上滿是冷汗,懷中的猴兒卻已有些躍躍欲試,想要脫離她的懷扌包,前去和蕭定曄打個配合。

    這是初生牛犢不怕虎。

    她更緊的扌包着它,壓低了聲音,微不可聞道:“千萬莫動,你莫害死你阿爹。”

    小猴恍若未聞,一雙眼炯炯有神的盯着戰局,等待着最合適的偷襲機會。

    近處陡的一聲夜梟慘叫,倏地打破了僵局。

    猛虎驟然往前一撲,蕭定曄就地滾倒,軟劍甩出,正正打在猛虎皮毛上,卻彷彿在老虎身上輕輕撫摸了一下,並未造成任何損傷。

    蕭定曄心下一驚,就地兩滾,將將避開猛虎的爪子,這畜生的尾巴已如鐵棒一般打了上來。

    他立刻提氣一躍,堪堪避開虎尾,老虎已不停歇的發起第二輪進攻。

    月光下的打鬥清晰可見,貓兒在樹上看的着急,眼睜睜看着猛虎再向蕭定曄一撲。

    他原本做了起勢要再躍起,卻忽的一捂心口,只借着猛虎來勢往邊上一滾,方險險躲了老虎的第二撲。

    等從地上翻起時,眉頭緊蹙,捂在心口上的手卻並拿下來。

    貓兒倏地想起他昨日之前受傷昏睡。

    他受了內傷,沒有草藥,幾日內想痊癒,自然不可能。

    她這兩日又同他置氣,折騰的他沒有好好休養的時候……

    她眼見猛虎一個轉身,已準備再次向他撲去,她立刻揚聲大喊:“來呀,這裏還有人!”

    尖銳的聲音在林中盪漾,猛虎一個收勢,猛的轉身看了過來。

    她一吆牙,利索拉起裙襬和下裳,露出一條腿,在空中擺動:“來啊,白花花的腿,一吆一包油!”

    猛虎低吼一聲,身子一俯,便要向她所在的樹上撲去。

    蕭定曄忍痛往前一躍,手起刀落,但聽猛虎長嘯一聲,虎尾已被齊根斬斷。

    老虎痛呼過,一時顧不得樹上的貓兒,一個猛轉身往蕭定曄方向撲去時,她懷中的小猴瞬間如閃電般躍出,探指直向虎腚而去。

    蕭定曄瞅準機會,在老虎忽的凌空一抽時,當即一躍而起,全身內裏灌注在手中軟劍上,對着虎頭一劍而下。

    一聲驚天動地的虎嘯之後,整個林間皆是鋪天蓋地的血腥之氣。

    猛虎幾經掙扎,再向蕭定曄虛撲一回,轉頭便逃,幾個起躍,消失到了無盡的黑夜中。

    蕭定曄身子一晃,遽然跪倒在地。

    貓兒再也顧不上許多,扌包着樹身子,順着樹杆便滑落而下,咚的一聲掉在地上,一瘸一拐就往蕭定曄奔去。

    他拄地而起,顧不得胸腔撕裂般痛,語聲嘶啞道:“快走,這是一頭母虎,只怕近處還會有公虎。”

    她招呼一聲小猴,也顧不上被褥等物,扶着蕭定曄便順着長庚星的方向而去。

    秋日的四更天極長,彷彿永遠看不到日頭升起的時候。

    天上的星子彷彿也被定住,不升起一顆,也不落下一顆,隨着時間的定格而定格。

    周遭的老鴉時不時“哇”的一聲,彷彿在給林間什麼生靈傳遞消息。

    漸漸的,周遭又多了腥臭之氣,暗夜中,草叢與林間,什麼幽幽光芒一閃一閃,綴在兩人身後,耐着性子保持着一定的距離。

    貓兒的心咚咚作響,摟着蕭定曄的手臂卻十分堅定。

    沒有理由避開那麼多歹人,最後卻死在畜生口中。

    漸漸的,何處傳來幾聲吼叫,如同犬吠,那吠鳴之後又拖着悠長拐彎的尾音。

    是狼!

    貓兒一陡,蕭定曄極低聲道:“莫怕,不要露出怯意。狗兒抓着老虎尾巴,我們身上週遭有老虎的氣息,狼羣輕易不敢過來。”

    她點點頭,道:“我不怕,有你在,我不怕!”

    果然被蕭定曄說中,周遭十幾雙眼睛遠遠近近的晃盪,不敢近前,只綴在兩人身後,查探形勢。

    黑夜裏,兩人高一腳第一腳的往前走,彷彿走了許久許久,久到貓兒已邁不動腿,天色終於開始發麻。

    林間的鳥叫聲啾啾不停,在爲迎接卯日星君做準備。

    晨風一陣陣吹來,天際的雲朵陡的現了縫隙,原本還徘徊在雲後的日頭猛的往上一竄,人間大地一片金光爛漫。

    蕭定曄低聲道:“現下不怕了,暫且歇一歇。”

    他握着貓兒手靠着一株大樹坐下,再要鬆手,只覺掌中黏膩。急急低頭一瞧,但見貓兒兩隻手掌遍是血跡,卻是她此前從樹上滑落下來時,擦破了掌心。

    他眉頭一蹙,立刻翻出衣裳內裏,撕下布條,爲她包紮傷口,心疼道:“怎地忍着不說?”

    她搖搖頭,苦笑道:“一路上都不覺着,現下才有些痛。”

    她等他替她包好傷手,方一下又一下的撫着他心口,悔過道:“我只當你傷勢已好,才同你使性子。早知你還傷着,便不該折騰你。”

    他搖搖頭,將她摟在懷中:“在礦洞中,是爲夫做錯了,我應該爲我二人如何長長久久的活着而努力,不該生了獨自赴死的心思。”

    她眼圈一紅,靠在他肩上,低聲道:“你好好活着,我再不問你兩難的問題。”

    他不由一笑,再無力氣說話,只靠在樹上闔眼養神。

    她此時想起小猴,轉頭四顧,卻見它正在遠處徘徊,面上有些膽怯之色,想要上前,卻又不敢靠近。

    她便向它招招手,壓低聲道:“過來,來阿孃這邊。”

    它往前躍了幾躍,依然不敢到她身畔。

    她將它一打量,提眉道:“老虎尾巴呢?怎地不見了?你將虎尾丟掉了?”

    她可惜道:“虎尾能震懾猛獸,你將它丟去了半途,今夜我們如何逃命?”

    小猴賊眉鼠眼的看着她,再試探的往前兩步,最後繞了一圈,竄去了蕭定曄身畔。

    她搖搖頭,低聲道:“不知你又幹了什麼頑皮事,唯恐我揍你,躲去你阿爹那邊。你以爲你能躲多久?待我發現你乾的好事,就將你狠揍一回。”

    此時日頭升的越高,她閉眼略略眯了一陣,待蕭定曄掙扎起身,她又扶着他,不停歇的往前而去。

    一直到了晌午時分,兩人終於住足。

    兩人都受了傷,唯一能依靠的只有小猴。

    小猴摘了些果子,躲着貓兒,遠遠丟在她面前。

    她不由肅了臉,指着它道:“你究竟做了什麼缺德事,如此懼怕我?”

    轉頭對蕭定曄道:“狗兒今日如此反常,可是擔心跟着我們太過危險,預謀着要同我們分道揚鑣?”

    他一笑:“它連老虎的腚眼都敢捅,它還有什麼害怕的?”

    他見她大爲驚訝,便忍笑道:“沒錯,最後我能一刀砍傷那老虎,卻是它的功勞。它一根手指便翻轉乾坤,我才能得手。否則你我小命休矣!”

    小猴感受到自己被誇獎,並未放鬆警惕,依然躲在遠處,防備的望着她。

    她便耐着性子同它道:“你對付老虎的手段雖然齷齪些,可救了阿孃同阿爹的命,阿孃不會怪你。你過來啊!”

    小猴全然不配合。

    她不由頹敗道:“它怕是覺着自己翅膀硬了,不願認我這個阿孃了。”

    兩人略略歇息一會,便掙扎起身砍柴點火。

    經了昨兒夜裏,兩人再也不敢全然睡去,只多多的準備了柴火,每隔一個時辰,便要起來將火燒的極旺。

    猛獸瞧見火光,自然不敢近前。

    偶有狼羣在近處出現,也只敢望着二人眼饞,間或無奈的吠鳴幾番,到了日出時方悻悻離去。

    如此兩人一猴白日儘量不停歇,只有夜裏才略略歇息一陣,心中憋着一口氣,只等走出叢林,尋到一處人煙聚集處。

    小猴的奇怪舉止持續了五六日,終於重回正常。

    漸漸到了九月初,兩人一猴未走出大山,氣候卻顯見的潮溼溫暖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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