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大內胭脂鋪 >第436章 念念不忘
      時已未時,貓兒裝扮的一絲不苟,坐在一團喜慶的喜牀上。

      紅色的牀單上,用暗紋繡制着一對戲水鴛鴦。

      她探手撫向暗紋,想起此前在宮裏,曾見過蕭定曄的重曄宮裏,掛着六隻鴛鴦的簾子。

      一隻公鴛鴦,五隻母鴛鴦。

      擠擠挨挨,顯得十分熱鬧。

      然而鴛鴦其實天生就不是愛湊熱鬧的鳥種。

      它們喜歡一公一母的配對。

      宮裏司禮監巴巴的送來簾子,在蕭定曄的書房門口沒懸掛幾日,便被他下令摘走。

      此後她好幾個月便再未見過鴛鴦。

      一直到他用各種契書忽悠的她交了心,沒皮沒臉的滾上了他的牀榻,牀帳、牀單等各處,又現了鴛鴦。

      不是六隻,而是兩隻。

      雖然只是兩隻,卻依然繡制的擠擠挨挨,扌包團取暖。

      後來她出宮,很長一段時間見不得鴛鴦。

      後來她發現,民間的鴛鴦雖然也成雙成對,一隻一隻離的卻沒有那般近,是個相敬如賓的模樣。

      原來互相擠着分不開的一雙鴛鴦,只在重曄宮出現過。

      現下她手邊的一對鴛鴦,同樣是相親相愛的擠在一起,並不是相敬如賓的樣子。

      她幾乎能想象蕭定曄畫出了樣式、然後認認真真囑咐飛針門弟子的場景。

      他一定一遍又一遍的重複過:“就按我畫的樣式繡,一絲一毫不要更改。”

      此時外間日頭在當空挪了些許,她從牀榻上起身,站去廊廡,扶着欄杆向遠處眺望:“什麼時辰了?”

      候在門口的飛針門弟子道:“才未時二刻,聖女可要看看房中佈置,若有不合意之處,屬下們立刻改。”

      “也好”

      貓兒點點頭,轉身踱進了房裏,將房中佈置險些盯出個洞來,沒有覺出任何不妥。

      “何時了?”

      “未時三刻。聖女喫喫小菜先墊墊肚子?”

      “也好。”

      貓兒慢條斯理的喫過小菜,對着銅鏡補過妝,站去廊廡欣賞了半會鮮花。

      “何時了?”

      “申時一刻。聖女嚐嚐果子?”

      “也好。”

      她慢條斯理的咔嚓完果子,對着銅鏡補過口脂,站出去觀了一會景,又逗弄着弟子們聊了一會天。

      “何時了?”

      “申時三刻。聖女看看話本子?”

      “也好。”

      她慢條斯理的翻過了兩本話本子,對着銅鏡補過妝,又欣賞了一陣房中屏風的繡工。

      “何時了?”

      “酉時初刻。聖女小憩片刻?”

      “也好。”

      不好,她睡不着。

      她在房中來回踱步,開始有些擔心。

      “山寨那邊的酒宴上,擺了多少酒?”

      “每人要敬聖夫一碗,那得有兩千多碗。”

      貓兒腿一軟:“他會不會醉出了意外?”酒精中毒也能要人命啊!那些門主是想讓她大喜的當日就當寡婦嗎?

      “聖女莫擔心,碗中不全是酒。有酒,有水,有空碗。酒是摻了水的酒,水是用千年靈芝熬得水。聖藥門門主還守在聖夫身畔,不會讓聖夫出意外。”

      貓兒略略放些心。

      頭頂日頭漸漸西斜。

      她站在廊廡上遙看遠方茫茫山道,心再次提了起來。

      他可是後悔了?中途逃了婚?

      他有理由逃婚,她是個不能生育的,他失憶後一定曾站在客觀的立場分析過他和她。

      他要當皇帝,便不能沒有子嗣。

      如果她是他,有那麼一腔扌包負,也會將她從登基的金光大道上清掃開。

      她坑坑次次問道:“萬一王公子他……迷路了呢?”半途拐去了別處,然後直直逃回了京城呢?

      弟子笑道:“聖女放心,從寨子到此處,沿途皆有各門派弟子指路。如若聖夫中途出意外,立刻會有烽煙示警。烽煙顯眼,聖女一眼就能瞧見。”

      貓兒點點頭,卻再也沒有心思進房,只搬了把椅子坐在廊廡邊,一瞬不瞬望着遠處。

      周遭是一覽無餘的樹林和山谷,天上有些雲朵,暫無烽煙。

      嫁人之事,她此前雖偶爾也奢望過,卻從來沒有敞開心扉的期望過。

      現下她穿上了嫁衣,坐在此處等待情郎,她沒想到她是這般恨嫁。

      這世上,只有一個人令她進退兩難,徘徊不前,不可企及。

      也只有這一個人令她望眼欲穿,寤寐求之。

      她坐在牀畔暢想,是因爲他。

      她補了一回又一回妝,是因爲他。

      她嚐到一盤小菜極有滋味,囑咐廚子多做一些,也是因爲他。

      她此前生怕他提未來,不敢聽他說他要娶她。

      現下她卻頻頻踱步,唯恐他不出現,唯恐他後悔。

      各門派的弟子們接連到達。

      天色一陣暗似一陣,院裏靜悄悄一片。

      白日的嘈雜結束,所有的準備都已經做好。

      所有人都在陪着她等待一個人,等待那個她唯一想嫁的人。

      許久的寂靜之後,嘈嘈切切的人語聲又漸漸四起。

      開始有人起了疑心。

      “已經到了這個時候,聖夫怎的還不出現?他騎的不是一匹神駒?”

      “也不知山寨裏將聖夫灌醉成何種模樣,他該不會醉在半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