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大內胭脂鋪 >第437章 傀儡之策(一更)
      雪撲簌而下,打的窗紙沙沙作響。

      離黎明漸近,火盆已燃盡,新房裏冷的恰到好處。

      適合兩個人緊緊依偎。

      龍鳳燭燃燒過半,燭光憧憧,昏黃燈光映照在房中諸物上,一室的歲月靜好。

      蕭定曄睡的深沉。

      他已許久未睡過一個囫圇覺。

      從山寨裏開始爲他籌備親事開始,他便沒法闔眼。

      他的內心沒有一刻平靜過。

      有擔心,有激動,有思念。

      等他日夜難安的捱過了五六日,在這個本該大戰三百回合的成親之夜,他不過將將戰了一個回合,疲倦如山倒。

      縱然睡的極死,他下意識裏卻知道,該緊緊箍着他的嬌妻,可不能讓她再不見。

      此時貓兒睡在他的懷中,被他火爐一般的烘烤着,體會出了有漢子的優越感。

      前幾日她一人在這牀榻上時,縱然下人侍候的火盆不斷,可也決然沒有被一個漢子摟着的暖和。

      此時她睡不着,轉頭瞧着她熟睡的夫君。

      夫君眼底是深沉的青紫,略略有些鼾聲。

      她知道他疲乏,卻不由的湊上去,向他裂開血盆大口,極響亮的吧唧一聲。

      他的眼睛還未睜開,脣角卻一勾,摟着她的手臂緊了緊,帶着濃濃的睡意嘟囔道:“媳婦兒,別鬧。”

      她倏地一笑。

      媳婦兒。

      不是娘子,不是夫人,不是愛妃。

      是媳婦兒呢。

      真他孃的帶勁!

      那她該如何稱呼他呢?

      不是夫君,不是殿下……那便稱“死鬼?”

      對,就是死鬼。

      “媳婦兒”和“死鬼”這一對稱呼極好,充滿了勞動人民田間地頭的原始氣息。

      媳婦兒,來睡一個。

      死鬼,滾一邊去。

      她撲哧一笑,覺得這場親事真是特別特別好。

      她的那些族人終於沒有害她,幹了一件人事兒!

      她在他的臂彎裏靜靜躺了幾息,又從枕頭下摸出一張紙。

      這張紙被兩層薄如蟬翼的油紙夾在中間,防水,防折損。一看就被詭道門特殊處理過。

      這是他親手寫給她的婚書。

      “……我蕭定曄,願同胡貓兒以白頭之約,永結鴛儔;唯二人相伴,此生無悔。”

      她望着其上的每一個字,心中眼中皆是歡喜。

      我蕭定曄……同胡貓兒……

      她竟不知他寫她的名字,寫的這樣好看。

      並不是他以往鐵畫銀鉤的瀟灑字跡,卻是略有些娟秀,彷彿寫的那一刻,內心幾多仿徨,唯恐寫錯了一處,只得一筆一筆慢慢描。

      她越看越歡喜,只覺得整顆心熨帖的彷彿寒冬臘月泡進了溫泉水中,四肢百骸沒有一處不舒爽……繼而全身一冷,額上已浮上一層冷汗,一把將他推醒:“你……婚書上怎的寫的你的真名?”

      他睡意濃濃,嘟囔道:“老子娶媳婦兒,難道還要用假名?”

      不是這個道理啊!她一咕嚕爬起來:“你姓蕭啊!婚書被門主們看過,他們怎會放過你!”

      她顧不得地上的冰涼,立刻跳下地,扯起散落的衣裳,胡亂着堆上身,急匆匆道:“快些,衣裳棉絮用牀單一包,旁的來不及拿。我們先跑,躲起來再說!”

      他一把將她扌包進被窩裏,雙手暖着她的腳,不由輕笑出聲。

      她恨不得撲上前吆死他。

      都這個時候了,竟然還顧得上笑。

      那些政治敏感性都跑去了哪裏?

      他摟着她道:“放心,好好睡。不用擔心你的族人要害我。”

      她眉頭一蹙:“你承諾了他們什麼?”

      他再也睡不成,只得摟着她,道:“我承諾好好疼你,再也不讓你受一丁點兒委屈。”

      她狐疑的望着他,對他的話一個字都不相信。

      他吻在她面頰上,輕聲道:“你的這些族人,或許沒有你想的那般恨我。你安安心心給我當媳婦兒,其他的事莫去想。”

      他當然明白她的顧慮。

      鳳翼族同蕭家的恩怨,縱然已過去了百年,可若說兩廂裏放下過往握手言和,也不是那般兒戲。

      然而只要不是魏晉分明的仇恨,經過了歲月的撫慰,都有緩和的法子。

      世間締結關係最牢固的的方法,便是利益。

      他三哥想要逼迫二十六門,顯然用錯了法子。

      二十六門派沒有角逐天下的野心,只有一心一意過好日子的恆心。

      他和幾位門主能商議下他和她的親事,自然不只是靠一紙婚書。

      他作爲蕭家老五的身份,比戶部尚書家的公子,更能給予各門派牢固的保障。

      馬匹、信鴿、兵器、軍醫、兵服……

      天底下除了親人、情人間的罕有真情,第二堅固的便是利益相關。

      他能保障這些門派的發展壯大,他們同意他和她的親事,自然是順理成章。

      當然,他知道她是個崇尚自由的姑娘,她真想做什麼,這些門派根本掣肘不了她。

      然而他依然希望能幫她和二十六門派建立良好的關係。

      她有了倚仗,才更沒有人敢動她。

      此時他懷裏的姑娘依然十分多疑。

      她着急道:“萬一門主們想威脅你呢?萬一他們說漏了嘴呢?萬一……”

      他立刻傾身堵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