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乾脆破罐子破摔,扛着搓衣板大刀闊斧的往前而行。
待他擡頭往漸近處的竹樓上瞧去,見那個等待她的女子站在廊廡上滿臉含笑的望着他,他便也勾脣瞅着她。
跪就跪吧,跪自家媳婦兒,跪就跪了。
遠處寨民們的叫好起鬨聲將他送進竹樓。
他順着樓梯而上,穩穩當當來到門前。
他的媳婦兒此時已躲進了屋裏,只通過半掩的窗戶窺探着他的動靜。
演戲要演全套,這個道理他明白。
今天他既然已經被迫到要跪媳婦兒的地步,便是硬着頭皮上,他也得將這一場戲唱完。
如若他稍稍流露出絲毫的不願意,只怕他又被他媳婦兒好言好語的送出了寨門,他還不一定能當即就明白自己的處境。
他大大咧咧的站在窗前,刻意高聲道:“要在哪裏跪?”
房裏的姑娘輕笑一聲,低聲道:“你可是真心實意要跪?”
“當然!”他回答的鏗鏘有力,繼而壓低了聲音:“此前在宮裏,你跪過我多少回?!現下在你的地盤,我跪跪你,也算是一報還一報。”
她撲哧一笑,探手往門邊去。
緊掩的門咔噠一聲,一道門縫開啓。
他脣角一勾,轉過身去,面向樓下正在看熱鬧的百十位寨民,揚聲道:“老子跪自己媳婦兒,看熱鬧的崽子們今夜回去,也莫想好過!”
瓜子花生殼朝着竹樓紛紛丟過來。
他哈哈一笑,雄赳赳氣昂昂的轉過身去,推開房門一步跨了進去。
眼前人影一閃,有個姑娘倏地擠進了他的懷裏,微微仰首,溫溫柔柔的堵住了他的脣……
暮色四合,外間的熱鬧聲漸漸加大,是寨民門準備好火把和飯食,要端去山谷裏,然後一起爲難即將奔赴新房的心竅門門主。
竹樓上的小房裏,一對過氣新人相擁在牀,慵慵懶懶着說情話。
蕭定曄一下又一下撫着貓兒的背,望着懷中的姑娘,低聲道:“真的捨不得我跪,嗯?”
他懷裏的姑娘在他頸窩裏重新尋個舒服的位置,懶洋洋道:“嗯。”
青年輕笑一聲,又追問:“可是一開始就沒打算讓我跪?”
她又懶洋洋“嗯”一聲。
他哈哈一笑,更緊的將她摟在懷中,只覺得被窩裏無處不是暖烘烘,有媳婦兒的生活果然比獨躺空牀的滋味好了十萬八千里。
他喫飽喝足,現下想起來小心翼翼的同她算賬。
聒噪。她眉頭一蹙,立刻支起身子堵了他的脣,他從善如流的住了嘴,認真對待起眼前的甜頭。
半晌她方睜開眼,甕聲甕氣道:“你要走便走,你看看我會不會留你?”
他一時不能接話。
她當然不會留他。
她非但不留他,還轉身就想着再擇聖夫。
她勾着他頸子,理直氣壯道:“我用真本事勾得我夫君回頭,你若不服,你也用真本事轉身離去啊。我們再拼拼看,究竟誰的道行深!”
他無奈的喟嘆道:“你將我拿捏的死死,我哪裏能鬥得過你。”
她略略醒了瞌睡,一本正經望着他:
“上回在礦場中,你爲了攆我走,險些掐死我。那時我念在你受了內傷,不同你多計較。
此回你倒是不攆我,你自己要走。
蕭定曄,以前你我如何我不計較,可自從你我成了親,我再不是以前的我。今後你要走便走,你瞧瞧我還會不會苦苦哀求。
可你行事之前要想好,你轉身離去之時,就是我同你和離時。你若不信,可以再試試。”
他聽得她的話,內心裏一陣甜蜜,卻又嘆氣道:“往後還有幾千裏的行程,你說,我如何忍下心看你跟着我受苦?”
她冷哼一聲,起身披上外裳,轉頭冷冷望着他:“你在同我成親之前,就該想好這個問題。怎能什麼甜頭都佔盡,纔來考慮我的安危。”
她行去門邊,拉開房門:“姑奶奶用完了你,你可以功成身退了。”
他倏地從牀上坐起身,喫驚望着她:“方纔不是和好了?怎地又使了性子?”
她板着臉問:“你走不走?”
“不走,堅決不走,化成灰也不走。”他決定死賴到底。
她冷笑一聲:“你不走,我走。”作勢就要往外而去。
他忙忙蹦下牀,當先掩了房門,懇切道:“我錯了,爲夫錯了,爲夫不該舊事重提。”
貓兒似笑非笑的乜斜着他:“真知道錯了?”
他忙忙點頭:“真知道錯了。”
她輕擡繡鞋,踢了踢擺在地上的搓板:“拿出你的誠意吧。”
尊貴如皇子的蕭定曄,終究沒有躲開搓板的暴擊。
此後多少年,當他四哥問起光腿跪搓板的體驗,他的回答只有一個字:
“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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