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聞言,俱是沉默。
那邊災民又道:“聽說這次朝廷發了五十萬兩賑災銀。吳越都遭了難,聽說臨洲也有幾座城被淹了。這麼多人,這麼點銀子,我們能分到多少?皇帝老兒這是不管我們死活了。嗚嗚——”
王昫、蘭香,甚至是古萱都齊齊看向武德帝。
武德帝面色鐵青,他壓根不在朝堂,這些事都不知道,怎麼就能扯上他了?
“這關皇帝什麼事?”
他不服,忍不住道。
周圍的災民聞言,七嘴八舌道:“這天下都是皇帝的,賑災的事都由他說了算,怎麼和他無關了?”
“小點聲吧,被人聽去了,36說你妄議皇帝,由你受的!”
“怕什麼!咱這天高皇帝遠的,而且皇帝老兒只管自己喫喝玩樂,哪管我們死活,還不讓人說道說道!”
另一個聽了忙道:“閉嘴吧,那欽差不是從京都來的?你小心傳到他耳朵裏去,到時候沒好果子喫!”
“沒好果子喫就沒好果子喫!這都快活不下去了,我還怕那玩意!他們把我們趕到城外,你們覺得還會發糧給我們喫?沒準咱們比領了糧的還慘!”
災民都沉默了,臉上俱是憂愁,這是他們真真擔心的。
“皇帝就這麼不好?”
災民們不響了,一個老嫗小聲對武德帝道:“後生,你咋還說皇帝呢?這皇帝老兒不是個東西,咱放心裏就是,別再問了。皇帝老兒不好,他下面的官也不是好的,小心惹禍上身。”
武德帝從出生起還從來沒有人當着他的面這麼罵過,偏偏他還不能還嘴,因爲罵人壓根不知道他就是被罵的那個人。
王昫瞅着武德帝青黑的臉,不知如何勸慰,只能看向任舒求助,可那位彪悍的女人連個眼風都沒有給,兀自沉思。
果然如災民所料,鵬城這天根本沒有提供任何喫的,他們就像被遺忘了一般。
任舒半夜離開了,好久纔回來。
王昫和武德帝都沒睡。
“你去哪了?”
武德帝問。
“知洲衙門。吏部左侍郎和靖認識嗎?”
武德帝搜尋了一遍記憶庫,不確定道:“可能認識吧?”
王昫乘着夜色,偷偷翻了個白眼,其實災民們說的不錯,這皇帝當得一點都不稱職。
“越洲賑災的欽差就是他。這次朝廷下撥了這個數。”
任舒在武德帝手裏寫了個數字,王昫探着腦袋看,什麼都看不到。
“多少啊?”
王昫好奇,小聲問道。
任舒伸出三根手指。
這回就着月光,王昫又湊的近,便看到了。
他腦子過了一遍:“三…”
三十萬兩不可能,這麼多災民,朝廷只下撥三十萬兩怎麼也說不過去,若是三百萬兩的話,那那麼多銀子去了哪裏!?
武德帝手心像是被燙到,一把握緊,身體不可抑制得顫抖,不知是氣的,還是驚得。
半響才道:“你哪裏看的?”
“有內閣下發的籤令、文書等。”
“他們這樣不怕民…”
看着周圍熟睡的災民,武德帝抿下了剩餘的話。
“不知。”
任舒躺在蘭香身邊,不再說話。
“唉,還沒說完呢…”王昫想去扒拉任舒,又不敢,只能嘟囔了句,也躺下了。
此時已經入秋,星月璀璨的夜晚帶着絲絲涼意,一點一點侵入武德帝的四肢百骸,最後他冷得受不了,劇烈得顫抖了下,抱着雙臂揉搓着。
他望着美麗的夜空,眼角滑落淚水,爲自己可笑的過往,也爲此刻的狼狽。
他憶起第一次見任舒的時候,被她下蠱後,她說讓他做個明君。
明君,如何才能做個明君?讓這些災民、百姓不要在心裏偷偷罵他。
王昫雖然躺下了,但並沒有睡,還在爲剛剛知道的銀兩數目震驚。
若朝廷發下的是三百萬兩,哪怕是一百萬人要救濟,平均下來每人也能得到三兩銀子了,可以讓他們重建家園,不至於流離失所。
而吳越臨三洲的災民雖然多,應該還沒到一百萬人,畢竟也死了許多人,就這樣,每個人手裏的竟只拿到了幾錢銀子,那些人他們怎麼敢,怎麼能!!!
他氣得發抖,可望着靠着牆、仰着頭,默默流淚的皇帝,他什麼都說不了。
就算皇帝和他們一起經歷了這些,可災民有一句話說的是對的,天下是皇帝的,那皇帝就應該揹負起天下人的責任,不能只知道享樂,而不擔責。
說到底,曾經的皇帝太讓人失望了,希望經過這段經歷,皇帝能真正成長。
成長?!任舒將皇帝帶出宮,又一路保護,難不成是爲了鍛鍊皇帝?
王昫被自己的想法驚到了,目光從武德帝移到了任舒身上,這個女子太強,可也捉摸不定,她的心思怕是無人能知。
一連兩天,鵬城外的災民都沒有得到任何救援,只城裏的幾家富戶在城外施粥,但杯水車薪,大量的災民沒有食物。
到了第三天,災民終於忍不住了,有人帶頭,乘着城門大開,讓鵬城人進城的時候,衝進了鵬城,一路到了府衙。
守城兵和衙役根本攔不住,只能死死地擋在府衙前,鵬城知府被幾十個衙役圍着,走出來大喊:“大家安靜,聽我一言。朝廷的錢物是固定的,就只有這麼多,本官也沒辦法。大家還是領了銀子和糧食,回家去吧。”
“你說的倒輕巧,我回了荇陽有什麼用?房子毀了,沒喫沒喝,你們給了五錢銀子和十天黴米就要把我們打發了,你讓我們怎麼活下去!!!”
衆人紛紛附和。
鵬城知府暗罵了聲,一邊安撫着災民情緒,一邊派人去知洲衙門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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