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奔騰年代——向南向北 >1362 搞搞清楚
    這個世界的很多事情,都是在你毫無察覺的時候,悄悄地進行,悄無聲息地發展,就像水洇溼乾枯的土地,就像風一陣一陣拂過入秋的樹梢,變化早就已經開始,但是你渾然不知。



    而你,可能還是這個事件的主角。



    曾經讓張晨擔過心,小米說的上海專賣店拆遷的事,年後因爲三亞的事情,因爲公司的人事和業務調整,讓張晨早就忙得忘了還有這麼回事,他忘了,但有人沒有忘,這個世界沒有忘,小米打電話給他說,張總,我們這裏已經定下來要拆遷了,區裏讓你馬上過來談。



    張晨吃了一驚,問,真的嗎,不是小道消息?



    “不是不是,我們外面,拆字都被畫上了,還有那拆遷通知書,也發來了。”小米說。



    外面拆字都被畫上了?張晨想象不出來,自己白色的天書上面,畫一個紅色的大圓,然後在裏面寫了一個大紅的“拆”字,那是什麼情景,如果不是國人對眼下各地的大拆遷,早就習以爲常,對這個字,也早就見怪不怪,那還真的會是讓人蔘詳不透的“天書”。



    掛斷小米的電話,張晨馬上打了爺叔的電話,詢問他是不是有這麼回事,爲什麼要拆。



    爺叔和張晨說,淮海路有一片要拆他知道,是不是張晨他們專賣店這裏,他不清楚,他和張晨說,等一挨挨,他打電話問一下,再告訴張晨。



    張晨說好,謝謝爺叔。



    過了十幾分鍾,爺叔的電話打過來了,他和張晨說,確實有這麼回事,你們是那一片最大的戶頭,也是最難搞的戶頭。



    張晨奇怪了,問:“都沒有人和我接觸過,怎麼就知道我是最難搞的戶頭?”



    “我和他們說的,我說你這個浙江老闆不好講話,還有靠山,張總,這個時候,你當然要難搞,要不好講話,曉得伐?”爺叔說,“淮海路上,都是公房,公房麼,市政府要拆,還不是一句哎喔的事,只有你是私房,還是最大一幢,不一樣的,曉得伐?”



    張晨明白了爺叔的意思,知道爺叔,這是在幫他放煙幕彈,他說好,謝謝爺叔!



    “這裏拆了又不是派其他的用場,也是給房地產老闆造港匯大廈,你有什麼好客氣的,都是生意,那就談,不是一句哎喔剛得清爽的。”爺叔怕張晨還不理解,又交待了一句。



    張晨說好,我知道了。



    掛斷爺叔的電話,張晨又馬上打了劉立杆的電話,把事情和他說了,劉立杆說了一句“我馬上過來”,就把電話給掛了。



    過了一會,劉立杆和譚淑珍就同時在張晨的辦公室裏出現了。



    張晨把爺叔的電話,又和他們說了一遍,劉立杆說,都開始動手了,那這事已經是板上釘釘,人家這是勢在必得,爺叔說的對,這個就不是一句哎喔剛得清爽的。



    “老規矩,還是你退開,我和珍珍上。”劉立杆和張晨說。



    “你這裏現在都是集團了,去給我印集團副總裁的名片。”譚淑珍和張晨說。



    張晨馬上打開電腦上的phtshp,調出他們公司名片的模板,把上面的名字和手機號碼,換成是譚淑珍的,然後叫過來小盛,讓他去給他們印名片的打印店,讓他們加急。



    “什麼時候要?”小盛問。



    “晚上就要,拿到了你打名片上的電話給我,我教你送到哪裏。”譚淑珍和小盛說,小盛說好。



    “我們明天一早就走。”譚淑珍和張晨說,“還有,我要是打你電話,告訴你在開會,你二話不說就大罵一頓,罵什麼都可以,罵完就把電話掛了,再打你,你就不要接。”



    “幹嘛?”張晨問。



    “你就是一個龍套,你不知道幹嘛?”譚淑珍問,張晨和劉立杆都笑了起來,張晨搖了搖頭。



    劉立杆和譚淑珍走了,張晨一個人坐在那裏,呆呆地想,沒想到還真的就是這樣,去年沒有了北京的專賣店,沒有北京專賣店的時候,自己還覺得上海和北京不一樣,上海是自己的房子,結果命運又有什麼不同?



    他更想到了,自己當初買下這個店的時候,還覺得屬於自己了以後,就可以開成百年老店了,沒想到連十年都沒有捱過去,工廠,也就是那個教堂,沒多久就沒有了,現在又到專賣店。



    張晨又想到了,時代的車輪碾壓過來的時候,個人的力量,其實是微乎其微的。



    他想到過這個結局,也聽到過這個風聲,所以現在沒有在北京感覺那麼突然,沒有北京專賣店被撤時那麼難過,但感覺到自己的根部又一枝被砍去,那種感受是實實在在的。



    張晨更感覺到,就像是自己建造的一座城堡,正在被一點點地侵蝕和拆毀,拆毀它的人,甚至覺得連問都不需要先問他一聲,他在很多人的眼裏看來是張老闆、張總裁,但在另外一些人眼裏,也仍然只是草民,草民,呔!休得議論大事!



    連談判,都必須譚淑珍和劉立杆替他去,還需要設計和演戲,不然,他根本就一點的籌碼也沒有。



    就像三堡工廠的拆遷,和高沙村土地的取得,要是讓張晨自己去做,他可能什麼都不會計較,他的不會計較,甚至可能會獲得拆遷辦的表揚和肯定,肯定他高風亮節,但除此之外呢?誰又會真的把你當一回事?



    你就是一個屁。張晨自己和自己說。



    你虧的錢和少付的錢,是沒有人會幫你去爭取的,不會因爲你高風亮節,就有人會考慮你的利益,只怕會偷着笑。



    只有劉立杆和譚淑珍,去做了那些讓你有些看不順眼的狗屁倒竈的事情,你的利益纔得到了保證。



    爺叔說的對,都是生意,三堡的工廠拆了,最後是變成房地產用地,到了房地產商手裏,造了房子賣,不管是地也好,還是房子也好,並不會因爲你的高風亮節,便宜一毛。



    上海的地也是,最後也是會到房地產商手裏,變成房子,也是高價出售或出租,也照樣不會因爲你的高風亮節,便宜一毛。



    這樣想着,張晨覺得,自己連個屁都不是,很多時候,就是個不合時宜的傻逼。



    ……



    劉立杆和譚淑珍到上海的時候,是上午九點多鐘,他們兩個,先去了半畝田在淮海路的專賣店,還隔着老遠就看到,果然,淮海路靠這一邊的房子,都寫了一個大大的“拆”字,半畝田專賣店門口的那一片天書上,也畫了一個醒目的紅色大圈,圍着一個“拆”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