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奔騰年代——向南向北 > 1673 歸於0
    任溶溶已經上牀,正準備睡覺,牀頭的手機響了,任溶溶看了一下,是劉芸,任溶溶趕緊接了起來。

    “你看新聞。”劉芸說,“再看看外盤。”

    劉芸說完,就把電話掛了。

    任溶溶光着腳,去寫字檯上拿了筆記本電腦,坐回到了牀上,把筆記本電腦放在大腿上打開,她看了一會,“我去!”任溶溶從牀上蹦了起來,大腿上的筆記本電腦滑到了牀下,任溶溶心裏一驚,趕緊伸手去抓。

    電腦沒有抓到,去勢太猛,人跟着滾到了牀下的地毯上,任溶溶哈哈大笑。

    她爬起來,拿起電腦就往外面客廳走,走到門口回過來,拿了牀頭櫃上的手機。

    任溶溶坐到了沙發上,手指不停地在觸控板上滑着,越看,臉上的笑容就越掩飾不住,心裏有一個聲音不停地說,是時候了,最後的時刻已經到了。

    “對,是時候了,我可以見證一個大王的死去了。”任溶溶自言自語地說,說完大笑。

    她對老倪的情況太瞭解了,她知道他已經滿倉,正等着十六號,自己的十億資金殺進去呢,任溶溶而且有把握,依老倪的性格,他這麼做的時候,應該不會設止損。

    任溶溶的眼前出現了老倪的那張臉,“你去死吧!”任溶溶說。

    任溶溶長長地吁了口氣,她覺得壓在自己心頭那麼多年的那塊石頭,終於可以搬去了,自己終於成爲了一個女版的基督山伯爵,自己終於可以復仇了。

    任溶溶看過的那一套書,叫《基督山恩仇記》,任溶溶不喜歡恩仇這個詞,你老倪對我沒有恩,只有仇,我就是要報仇。

    那麼多的日日夜夜,自己幾乎把什麼都犧牲了,沒有休息天,沒有時間回家,沒有時間談戀愛,自己幾乎爲老倪奉獻了所有,幫他賺了那麼多錢,但最後卻被他像一條狗那樣地攆走了。

    任溶溶那天下樓,坐上出租車,她就去了汽車東站,她不想再在杭城待着,她連房間都沒有回,就準備回老家去,她覺得自己需要找一個遠離杭城的地方,蜷縮起來,才能慢慢地消化和吞下自己在杭城所受的屈辱。

    任溶溶到了汽車東站,剛下出租車,就有一輛過路的客車,開到東站門口兜乘客,客車在緩緩地行使,防備保安過來驅趕。

    車門洞開,門邊上的窗戶也開着,售票員半個身子鑽出了窗外,她一隻手“砰砰”地敲着車廂,一邊大叫:“上海,上海!馬上走了!”

    任溶溶鬼使神差般地就跳上了車,車快到上海的時候,任溶溶已經打定主意,就在上海了,不再回杭城,在上海纔有機會,纔有可能找到自己立足的地方。

    任溶溶在霞飛路找了一個旅館住下來,她在旅館裏住了三天,從《新民晚報》上看到了劉芸他們公司的招聘啓事,任溶溶就去了。

    面試她的是劉芸本人,她問任溶溶從哪裏來,任溶溶告訴她杭城,劉芸看了她一眼,任溶溶感覺,劉芸似乎對杭城有什麼特殊的情感。

    劉芸隨口報了兩個期貨品種,把一臺插了網線的筆記本電腦轉到了任溶溶面前,讓她打開交易軟件,看着盤面,對這兩個期貨品種進行分析。

    任溶溶按劉芸的要求做了。

    就像當初,那個猶太裔的老太太,當場就決定錄用劉芸一樣,劉芸當場就錄用了任溶溶,她相信自己的判斷。

    如果說任溶溶最初來找工作,是爲了安身立命的話,她想報復老倪的想法,是她在劉芸公司裏站穩腳跟,並對公司的實力有了瞭解之後,纔開始形成的,她覺得這個公司,包括劉芸這個老闆,是她可以依靠的對象。

    沒有他們,她和老倪根本就不在一個量級上,報復根本無從談起,有了他們,比較起來,老倪變成了弱勢的那方,自己只要找準機會,給他致命一擊就可以。

    而現在,這個機會來了。

    任溶溶拿起電話,打給了劉芸,她和劉芸說,劉總,我都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你要求我們全部做空的決定,太正確了。

    劉芸的心情也很好,她說,明天是我們的大豐收日,美元做空,A50做空,還有你這裏,都會有不錯的回報,對了,那個叫倪什麼?

    “倪志耕。”任溶溶說。

    劉芸問:“你明天準備怎麼對付他?”

    “我要給他收屍。”任溶溶說。

    劉芸愣了一下,然後咯咯笑了起來,她說好吧,明天你有充裕的資金。

    “謝謝劉總!”

    ……

    十六號的上午,老倪到金融業務部的時候,陳雅琴他們都已經到了,看到他,她們不僅沒有和他打招呼,反而有意識地把頭別了開去。

    老倪也沒有和她們說話,他徑直走到了任溶溶原來的位子前,坐了下來,打開電腦,盯着屏幕。

    其他的人也都盯着屏幕,整個房間,只能聽到幾個人,努力壓抑着的喘息聲,沒有互相的張望,也沒有說話,但大家心裏卻如剛擦拭乾淨的鏡子一般清楚。

    他們沒有在集合競價階段進場,也沒有足夠的資金進場了,他們只能這樣靜靜地等待,聽天由命。?

    盤面上的開盤價,隨着集合競價的進行在不停地變化,一切皆如預期,他們盯着屏幕,越看心裏就越沉重,陳雅琴認定不會有奇蹟發生了。

    開盤的一刻終於到了,開盤價一出來,老倪就覺得天旋地轉。

    PTA的開盤價7120點,比前一個交易日的收盤價暴跌了22.68%,他們被徹底穿倉了,連補繳保證金的時間間隙也沒有給他們留。

    老倪用雙手支撐着桌面站了起來,和來時一樣,他還是一聲不吭地走了出去。

    剩下來的人面面相覷。

    陳雅琴看了看他們的賬戶,眼淚都出來了,他們的保證金賬戶是0,十二點三億多的資金,歸了0,天膠和這一次,他們總計虧損了近二十億,把老倪的老本和這麼多年賺來的,都虧完了,把孟平和劉立杆的本金和未分配利潤,也都虧完了。

    他們已經一無所有。

    陳雅琴默默地流着眼淚,寶珍和馬麗他們,輕輕地啜泣了起來。

    老倪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他進辦公室的時候,和自己的祕書說,不要讓人來打擾我。

    老倪走進了辦公室,把門給關上了。

    老倪靠在門上靠了一會,他覺得四肢無力,他自己也不知道這樣站着站了多久,他朝着自己的辦公桌走去,這十幾米的距離,在今天看來,覺得特別的漫長。

    老倪在大班椅上坐了下來,雙手支在辦公桌上,臉埋在自己的雙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