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奔騰年代——向南向北 >1547 忍不住去了文明東
    張晨合上了筆記本電腦,站起身想了一下,他拿起桌上的車鑰匙走了出去,乘電梯下樓,到了外面的停車場,找到了老謝的車,坐進車裏,調整好座椅和倒車鏡,張晨深深地吸了口氣,這才啓動車子。

    他知道從寰島泰得大酒店到文明東路,距離很近,幾乎就在一條直線上,不過是十幾分鍾就可以到了。

    寰島泰得大酒店在海甸島上,張晨駕着車,開到門口的和平大道,朝海城市區的方向開,開出去五六分鐘,就到了連接海甸島和海城市區的和平橋,過了和平橋就是和平北路,沿着和平北路繼續往前開,就看到了文明路口的文明天橋。

    從天橋下面,往右轉是文明中路,往左轉就是文明東路,張晨打了左轉向燈,手握着方向盤左轉上了文明東路,轉過去不遠,就到了張晨熟悉的那個弄堂口。

    這裏的一切都還是老樣子,張晨感覺到自己的心“怦怦”跳了起來。

    弄堂裏面不能停車,張晨把車靠邊停在了文明東路上,下了車。

    走到了弄堂口,張晨站住了,他猶豫着要不要繼續往前走,整條弄堂,幾乎都沒有什麼改變,站在這裏,那熟悉的一幕幕,從記憶的深處呼嘯而來。

    張晨覺得自己彷彿看到了自己騎在摩托車上,轟鳴着在弄堂裏穿行,又彷彿看到自己穿着人字拖,身子左一擺右一擺地踩着自行車,就像眼前的這個騎車進了弄堂的少年一樣,朝着弄堂裏面越騎越深。

    張晨退後了兩步,朝右邊看看,他看到了自己以前經常光顧的那家錄像帶出租店,如今已經改成了一家花店,張晨甚至猶豫了一下,是不是需要過去買一束花,順便看看,老闆有沒有換人。

    張晨定了定神,決定朝弄堂裏走去,走了五六十米,眼前就是那幢房子,一樓堂前的大門洞開着,張晨覺得自己的心又“怦怦”跳了起來。

    張晨走上門口的臺階,看到門裏面,不僅皺了一下眉頭,他看到門裏的堂前光線昏暗,裏面那紅漆的木頭椅子已經不在了,海霸天以前每次回來,都會坐在這椅子上。

    整個堂前空空蕩蕩的,什麼傢俱也沒有,只是停着三四輛自行車,靠近最裏面的牆邊,原來擺着條案的地方,條案也不見了,而是堆着拆開的疊起來的紙箱子,一直快堆到天花板了。

    張晨繼續朝裏面走,走到了天井那裏,他看到了那口水井,還有兩個海南妹喜歡一邊唱歌一邊洗衣服的水磨石臺子,有一個婦女在水磨石臺子上,用菜刀背“唰唰”地颳着魚鱗,看到張晨進來,她稍停了一會,轉頭看了一眼他,然後轉回頭去,繼續刮自己的魚鱗。

    張晨站了一會,開始朝樓上走去,那婦女連問他找誰都懶得問。

    張晨走到了二樓,還沒走到樓頂,就聞到了一股很嗆人的廁所的味道,張晨禁不住又皺了一下眉頭。

    他經過廁所的門口,竭力控制着自己不要往敞開着門的衛生間裏看,整個二樓靜悄悄的,三個房間的門都關着,連門窗的顏色,張晨依稀記得還是原來的顏色,只是油漆都已經斑駁,顯露出一種破敗的氣質。

    張晨經過原來小林住的那間房間的窗戶,朝裏看看,裏面沒有人,但從房間裏的擺設和簡易的塗層布的衣櫥看得出來,這裏是出租給別人了。

    張晨繼續朝前走,走到了原來自己住的房間,裏面的擺設和小林那間大致相同,張晨拐過去,走到了原來的辦公室門口,也就站在了通往三樓的樓梯口,張晨想起來自己最後看到顧淑芳的時候,她就是站在這樓梯上,雙手抱在胸前,從上往下,冷冷地看着他。

    張晨不禁顫慄了一下。

    他朝窗戶裏看看,原來的辦公室現在應該也是租給別人住了。

    張晨站在那裏,猶豫着,也支棱起耳朵靜聽着,除了能聽到樓下的婦女菜刀磕碰着搪瓷臉盆,發出的“嘡啷”聲外,再沒有其他的聲音,樓上靜悄悄的。

    張晨深吸口氣,繼續往樓上走去,“怦怦”的心跳聲連他自己都聽得到了。

    他走到樓梯的中間,頭已經伸出了三樓的樓面,朝四周看看,他瞬間就感覺到氣餒了,他聽到自己心裏的什麼地方,有什麼東西“嘣”地斷裂了,他重重地嘆了口氣。

    樓上的三間房間門也都關着,但他看到,樓上髒亂不堪,牆腳堆着垃圾,原來的平臺那裏,顧淑芳種着各種牡丹的地方,牡丹花已經不見了蹤影,而是用紅白相間的遮雨布,搭起了一個簡易棚,裏面擺着竈具,看樣子是一個廚房。

    張晨搖了搖頭,他的心冷了下來,他斷定顧淑芳已經不在這裏了,她不可能會在這樣的環境之中生存的,哪怕她再落魄,至少也會把這裏打掃得乾乾淨淨,更不會允許有人把她的牡丹花移走。

    張晨強忍着內心的失落,想了想,還是繼續走上去,他看到原來的廚房兼餐廳,顧淑芳做蘇州菜給他喫的地方,如今也已經變成了別人的住房。

    張晨看到衛生間門的磨砂玻璃,下面半扇已經破了,蒙了一大張馬糞紙,再看看自己原來在這裏畫畫,鋪着厚厚地毯的,擺着黃花梨傢俱的客廳,地毯和黃花梨的傢俱也不見了,裏面同樣擺着簡易牀和簡易衣櫥。

    張晨走到了原來顧淑芳的臥室,裏面也是一樣的情景。

    雖然張晨心裏已經有準備,但站在那個窗口朝裏面看,他還是感覺到了心悸。

    他怔怔地站在那裏,那一天晚上的情景又回來了,他想到自己站在門口,輕輕一推,讓他稍感意外的是,門竟然開了,緊接着房間裏的燈亮了起來,張晨看到,顧淑芳坐在牀上,怔怔地看着他。

    她的眼裏噙着淚水,聲音有些顫抖地說:“你終於……來了。”

    張晨嘆了口氣,轉身朝樓下走去。

    他走到天井那裏的時候,那個婦女已經剖好了魚,水泥臺上堆着一堆魚內臟,她轉過頭來看看張晨,拿着菜刀的手擺了一擺,彷彿是經過了這麼長時間的醞釀,她纔想起來要問:

    “你找誰?”

    一開口就是大陸人的口音。

    張晨說:“我想找這裏的房東。”

    婦女搖了搖頭,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張晨繼續說:“原來住在這三樓的房東,一個女的,也是大陸人,你看到過她嗎?”

    “樓上沒有房東,三樓好像是幾個廣西人住的,都是租戶,沒有房東。”婦女說。

    張晨不甘心,繼續問:“那你們的房子,是問誰租的?”

    “中介公司。”婦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