紹興人說,黃總客氣了。
“一頓飯而已,有什麼好客氣的,大家都是朋友,下次我去紹興,你們請我喫飯。”黃總說,“走走,我們就去前面不遠的‘哨兵海鮮’,你們的車子跟着我。”
紹興人說好好,恭敬不如從命。
大家一起上車,黃總的車在前面,五個紹興人,是分乘兩輛車從紹興來的,他們的車跟在黃總後面。
出了求是書院,在門口的大學路右轉,不過兩三分鐘,就到了慶春路,再開三四分鐘,到了慶春立交橋橋頭,不要上橋,右手就是凱旋門大廈,“哨兵海鮮”就在凱旋門大廈裙樓的二樓,一樓是一個很大的停車場,正是飯點,有保安在指揮和引領汽車進出。
他們在停車場停好車,走向酒店的大門,門口的迎賓是認識黃總的,笑意盈盈地領着他們上樓,領進了二樓的一個包廂,包廂的落地玻璃外面,就是慶春立交橋。
坐下來後,主客謙讓一番,還是黃總點菜,黃總很快就點好了菜和“古越龍山”的加飯酒,紹興人嘛,當然是要喝加飯酒。
十一月初的杭城,正是一陣風雨一陣涼,氣溫由熱轉冷的時節,溫的加飯酒配海鮮,正好。
六個人一邊喝酒一邊聊天,很快就聊到了當前的經濟環境。
紹興人說,現在的日子真是差,我們紹興的企業都死快了,袁柏仁的浙江縱橫,韓秋華的五環氨綸,還有說是亞洲最大的PTA生產商華聯三鑫,全國最大的印染企業江龍集團,加上倪志耕的大華化纖,我們紹興扳着手指數得出來的幾家大企業,都倒了。
“都差不多,台州的飛躍縫紉機,名氣那麼大,不也倒了。”黃總說,“我們浙江的企業,銀行貸款也好,民間融資也好,都是連環擔保,形成了一個擔保圈,這個圈子裏,只要有一家企業倒了,其他的都跟着倒。
“現在銀行,都是神經病一樣的,一家企業倒了,馬上去查,和他有互保關係的有哪些企業,不管你企業好壞,千方百計就提前收貸,幾家銀行一起行動,哪家企業經得起這麼逼的,就是你銀行,要是存款的人都來擠兌,你也喫不消。”
對對對,現在是地方政府都和銀行在死磕了,不允許銀行提前收貸。紹興人說。
“義烏市政府做得更絕,他們成立了專門的基金,好像是五個億,那些銀行,不是專門喜歡騙企業去還貸,允諾人家企業,還了就馬上再貸給你,給你貸款調頭嘛,結果企業還進去後,又不貸了。
“企業還貸這個錢,都是東拼西湊湊起來的,說好就用幾天,你銀行這麼一抽貸,錢出不來,企業還不叫苦連天?義烏市政府現在乾脆,有需要貸款調頭的企業,你們也不需要去湊這個還貸款的錢了,直接向這個基金申請,他們幫你調頭,幫你還給銀行。”
黃總說着大笑:“那銀行不就傻眼了,這還進來的是政府的錢,他哪裏敢不按當初承諾的,把這錢再貸給你?不貸給你,這銀行就不要在義烏待了。”
對的,現在都這樣。紹興人說,現在政府,也是千方百計在保企業,他們幫企業是真的幫,我們紹興,好像是政府還專門出錢收購銀行的不良貸款,讓你放心貸給企業。
“那你這錢,現在怎麼樣了?”黃總問。
“怎麼樣?唉!”紹興人嘆了口氣,“債權是在工作組那裏登記了,等着人家破產重組,什麼時候安排,能安排多少,那是天曉得,反正虧是肯定要虧的。”
“還虧大了。”邊上人說,“我在五環氨綸的也一樣。”
又有人嘆氣:“想想也真是的,哪裏看的出來,防不勝防啊,這個倪志耕,我和他打了十幾年的交道了,每次都是說一不二的,錢說什麼時候還你,只會提前,一分鐘都不會遲到的,沒想到這次,還是跌到了爛污泥裏。”
“哪個想得到。”有人說,“志耕你們看看,人家開汽車,他是飛機都自己有的,一年這裏贊助那裏捐款,都不知道要捐多少錢,想不到還是說倒就倒了。”
黃總說:“這種事情,算不到的,這種苦頭,我們也不知道吃了多少,這次還算好的,還找得到人,人家還答應還錢,依我說,我們這能拿到手的錢,就快點拿,這房地產公司,也說不定的,也是說倒就倒的,趁他還沒有倒,就趕快拿。”
“話是這麼說,可這個比例,百分之十,也太低了,這個你能接受?”紹興人問黃總。
“當然不可能了,我在會上不是就說了,這個比例太低,我們不可能接受的。”黃總說,“這點上面,我們大家一定要齊心,能擡上去一點,那也都是錢,你們說對不對?”
紹興人都一起點頭說對。
“依我說,一個借款人,兩個擔保人,三一三十一,我們就問他要百分之三十,其他的錢,我們去找志耕和那個南京人要。”有人說。
黃總想了一下,他說:“這個應該有難度,這個錢出去,到了這個時候,現實一點,我們也不要想百分之百能夠回來,能回來個五六十、七八十就差不多了,等等,我看一下。”
黃總說着,拿出自己的蘋果手機,翻看了一下,“壞了!”他叫道。
“怎麼了,黃總?”有紹興人問。
“我在看這個錦繡集團的股票。”黃總說,“昨天還是九塊多,今天只有七塊多了,這樣跌下去,要跌死人的,他們要是跌死了,我們的錢也拿不到了。”
黃總這麼說着的時候,大家的臉上,馬上就漾開了一絲的憂慮,黃總也是憂心忡忡,過了一會,他說:
“你們回去,和那些沒來的也說清楚,這個事情不能拖,下個星期四,一定要有一個結果,而且,有結果了我們馬上就要求他現劈,馬上把錢付掉,夜長夢多啊。”
紹興人都點點頭,覺得黃總這話在理。
“對了,那個南京人,你們知道他是幹什麼的?”黃總問。
紹興人搖搖頭說不知道,就知道他好像也是做房地產的。
“你們的膽子也太大了。”黃總搖了搖頭,“一點都不瞭解,你們就敢往外面借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