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
時間一天天的過去……
他們在等待着最後的判決,孟平基因檢測的結果,意味着他的生與死,如果檢測通過,至少生命不會那麼快地脆斷,還可以延續下去,但是如果……
錢芳悄悄地問小芳,結果會怎麼樣?
小芳說,放心吧,大多數的人都會過,不會過的是少數。
少數,少數是怎麼樣的比例,錢芳不敢再問下去了。
小芳這樣說着的時候,她感到自己的心,也是顫巍巍的。
猶豫了一天,錢芳終於說出了那個大家都不敢說的話,錢芳問:“小芳,要是老孟的基因檢測沒有過,怎麼辦?”
手術的路已經不通,化療又只會加劇孟平更快的死亡,靶向治療,已經是他最後的路了,如果這一條路還不通,怎麼辦?
小芳苦笑着搖了搖頭。
大家都知道那個答案,沒有怎麼辦,就是束手無策,就是等死,希望在和死神賽跑,跑贏的總是那個張狂的死神。
日子一天天地過去,大家的臉色越來越凝重,說話也變得越來越細聲,雖然在孟平面前,大家都沒有表示,但他們知道,其實孟平也在等,也在等那個最後的判決。
等待,是那麼的讓人焦慮,又讓時間,變得那麼漫長又那麼短暫,大家期盼着這一天的到來,又嫌它來的太快了,一眨眼,怎麼七天都過去了,孟平還會有幾個七天?
似乎只有到了這個時候,大家才意識到了一個殘酷的事實,原來我們每個人的時間,從出生的那一刻開始,就是倒計時。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中午的時候,張晨醒來,感覺嘴裏有點苦,他拿過牀頭櫃上的香菸,抽了兩口,連煙都是苦的,不想抽了,他把香菸在菸灰缸裏按滅了。
起牀,趿拉着拖鞋走進洗手間,先拿漱口水漱漱口,咕嘰咕嘰,然後吐掉,但那很苦的味道還是沒有去,好像緊緊地黏在他的口腔裏。
張晨擠了牙膏,刷起了牙,裏裏外外刷得很仔細,刷完,還是咕嘰咕嘰,把水吐掉,搖了搖頭。
他對着鏡子伸出舌頭,看看自己的舌苔,好像也沒有什麼變化。
拿了毛巾洗臉,洗完了走出洗手間,穿好衣服走出去,他看到劉芸和小芳,都坐在客廳的沙發上。
“你們中飯吃了?”張晨問。
小芳和他說,公司裏吃了回來的。
張晨從冰箱裏拿了牛奶和麪包,走過去坐了下來,喝一口牛奶,搖了搖頭,又啃了兩口麪包,把麪包放了下來。
“怎麼了?”劉芸問。
張晨說:“不知道爲什麼,嘴裏很苦,喫什麼都苦。”
小芳問:“要不要我去給你煮一碗麪條?”
張晨搖了搖頭說,算了,我們走吧。
“那你好歹再喫一點。”劉芸說。
張晨把牛奶和麪包拿了起來,說:“走,路上喫。”
劉芸和小芳也起身,三個人下樓,上車,車開出小區,去醫院,今天是孟平的基因檢測報告到的時間,他們還在路上,錢芳就打電話過來,問張晨:
“已經過了隧道,到外灘了。”張晨說。
“醫生剛剛找我和雅琴說,老孟的基因檢測報告到了,讓我們去拿,我們兩個都不敢去,等你們。”錢芳說。
“小芳有沒有來?”錢芳問。
“肯定來了。”張晨說。
“好好,那你們快點。”錢芳說。
張晨說好。
小芳是他們這夥人裏,對基因檢測和靶向治療,唯一說的清楚是怎麼回事的人,是他們中的權威,人到了這個時候,很自然地,就把她當成了他們的主心骨。
張晨他們到了病房,剛出電梯,就看到錢芳和陳雅琴焦急地等在電梯口,大家一起往醫生的辦公室走,醫生看着擁進來這麼多人,和他們說,稍等稍等,報告單崔教授拿走了,我打他電話。
他說着拿起桌上的電話,說了幾句,然後不停地“嗯嗯”點着頭,放下電話,他和張晨說:
“你們還是去那天晚上去過的會議室,吳院長和崔教授在那裏等你們。”
小芳一聽,頓時臉色煞白,其他的人還在謝謝醫生,然後大家一起往外面走。
走到外面的走廊,小芳拉了拉張晨,張晨放慢了腳步,兩個人落在其他的三個人後面,小芳湊近張晨悄聲說:“完蛋了。”
張晨看了看她,突然也明白了,他覺得一陣的暈眩。
很明顯,要是檢測的結果很理想,崔教授和吳院長都不用見他們,就讓當值的醫生告訴他們結果,然後繼續原來的治療方案就可以。
連吳院長都要再次出面,肯定是檢測的結果不理想,這次見面,是安慰性質的。
張晨嘆了口氣,說:“去了再說吧。”
小芳點了點頭。
他們到了前面門診大樓的二樓,找到了那間會議室,敲敲門,門裏說請進。
推門進去,吳院長和崔教授坐在那裏,神情有些嚴肅,張晨雖然心裏已經有所準備,但還是咯噔一下。
幾個人坐下來,這一次,和那天晚上不一樣,小芳不是坐在最邊上,而是坐在中間,他們心照不宣地讓小芳,坐到了崔教授對面的位置。
張晨硬着頭皮問:“吳院長、崔教授,檢測結果出來了?”
吳院長點了點頭,崔教授把報告單向小芳推了過來,小芳看了一眼就擡起頭,其他的人都看着她,小芳搖了搖頭。
“孟大哥的基因檢測,沒有檢測到EGFR基因和KRAS基因突變。”小芳說,“靶向藥物對他沒有效果。”
陳雅琴一聽,就失聲痛哭起來,錢芳摟住了她。
吳院長嘆了口氣,他說:“這個結果,我們也很遺憾,從今天開始,我們要停止用藥了。”
“不要停。”張晨叫道,“那個易瑞沙不要停。”
崔教授說:“用了也等於是白用,不起效果,沒有必要花那麼多錢。”
張晨心裏明白,用了也白用,但是不用,孟平等於是所有的治療手段都放棄了,就是等死。
而且,停止用藥,等於是直接告訴孟平,你已經沒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