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南和他們說,這次的戲,我希望目標不是對着去參加調演,不是爲了去參加評獎,我們就排一出完全市場化的戲,看看我們婺劇,在現在這個時候,到底還有多少生存能力,當然,這個戲,也是我們劇團,明年戲劇節的重頭戲,今年一屆做完,相信大家也有經驗了。
“如果是這樣,我覺得我們可以排現代戲,不要都是古裝戲,年輕人要是喜歡看古裝戲,就去看《甄嬛傳》了,誰還來看婺劇,排現代戲,在音樂上,我也可以融入更多流行音樂的元素。”丁友松說。
“現代戲受的衝擊還不是一樣?電視和電影,只怕是現代戲更加多。”有人插話說。
向南說對:“你們說的沒錯,可以說,電視和電影,是對我們戲劇衝擊最大的,我想,我們要排新戲之前,一定要先有一個定位,那就是戲劇到底是什麼,和電影電視劇相比,我們有什麼它們不具備的優勢,要是我們把這個優勢發揮出來,才能夠打動觀衆。
“我先說,我覺得我們戲劇,和電影有相同的地方,那就是,我們都是把整個故事,所有的矛盾和衝突,濃縮在這幾個小時裏,可以說是,一部戲可以演完人的一生,或者一整個社會的截面,這是我們和電影的相同處。
“和電影不同的是,觀衆坐在那裏,看電影他看到的是銀幕上的形象,而看戲劇,他看到的是在舞臺上的活生生的人。
“而且還有一點,我們戲劇的舞臺是可以延伸的,就像我們演《莎士比亞與湯顯祖》的時候嘗試的那樣,包括我們演員本身,也是可以和觀衆現場互動的,這個電影就做不到,它的舞臺不可以延伸,銀幕上的演員,也不可能和現場的觀衆互動。
“別小看和觀衆互動,這其實可以讓整個劇場的氣氛更活躍,你在舞臺上,要是把一個壞人演得活靈活現,觀衆是可能往臺上扔東西,想衝上臺來揍你的,沒有人會對銀幕做這樣的事情。”
“那我們是不是要穿着盔甲,戴着安全帽上臺了?”殷桃問,大家都笑了起來。
向南說:“我是打個比方,不過,你哪天要是真的這樣,還就是說明你成功了。”
殷桃趕緊說:“不要不要,小命要緊。”
“那要是有一百個老太太,看完演出不肯走,一點要你給她們當兒媳婦,這個感覺怎麼樣,殷桃?”有人問。
殷桃連忙說:“那個人更可能是老大,不會是我,你們就等着這一幕的發生吧。”
大家都笑了起來,向南擺了擺手,她說:
“這個和觀衆互動的問題,真的值得我們好好研究,我看德雲社的錄像,聽郭德綱他們說相聲,就經常有這樣的場景,那就是臺上臺下你一言我一語地來去,大家都逗樂了,那個感覺特別好。”
“老大,沒想到你還聽相聲。”殷桃說。
向南愣了一下,臉紅了起來,丁友松明白了,輕聲罵着殷桃,笨蛋,是張向北在看,老大友情出場。
這話,聽到的人還是不少,大家鬨然大笑,向南的臉更紅了,心裏罵着自己要死要死。
她瞪了丁友松一眼,趕緊說:
“所有的衝突,從開始起來到碰撞,再到最後的解決,都需要在這兩個多小時裏完成,和電視劇相比,我們更概括,更精煉,還有可以直接和觀衆互動、舞臺可以延伸這兩點,也是電視劇做不到的,它被熒屏限制住了。
“這三者之間,還有什麼區別,大家也可以多想想,多說說,我們一定要把我們戲劇自己的定位搞清楚了,在排新戲的時候才能揚長避短,發揮我們的特長,這樣才能讓走進劇場的觀衆,有一種和看電影看電視不一樣的享受。”
“我來說一點。”丁友松說。
向南點點頭:“你說。”
“我覺得不光是互動,在渲染現場氣氛,調動觀衆情緒上面,我們戲劇有電影電視做不到的地方,這個就要求我們的演員,能夠察言觀色,在舞臺上靈活機動,比如,以前演戲,我們太講究一些細節了,像出場的時候,是先邁左腳還是右腳,這一出去,一共是幾步等等。
“其實現在的觀衆,誰在乎你這些,我覺得我們的演員,要是有能力的話,他就應該在舞臺上把這個能力發揮到極致,比如他看到臺下觀衆已經被逗樂了,就往死裏逗,管他原來臺詞和唱詞有沒有寫,你有辦法讓現場觀衆肚子笑痛就可以。
“發現觀衆的情緒上來了,臉上開始悲傷了,你就繼續加料,繼續往下演,讓他們哭死不償命,包括我們樂隊也是,這個時候就來一點悲傷的音樂助助興。”
“那還不亂套,這大幕拉開,還落不落得下來?”有人罵道。
丁友松不服氣了,回罵:
“落不下來又怎麼樣,一場戲,要是觀衆喜歡,我們多演個半個小時一個小時又怎麼樣?你要是演得好,觀衆掌聲不停,你反覆謝幕,不是也不能按時結束?這有什麼可怕的?”
“要是這樣,那我們是不是連排練都不需要了?上臺亂演就是。”被罵的那人也不服氣,罵回來。
向南擺了擺手,她說:
“這樣不是不需要排練,而是對我們演員的要求很高,可以說是相當高,你要有這個本事能壓得住臺,要有這麼強大的氣場,去感染現場的觀衆,我覺得我們每個演員,都要朝這個方向去努力。
“丁友松前面的話,給我一個啓發,我想到了,我們戲劇和電影電視不一樣的是,我們是現場的藝術,什麼意思,你看電影和電視,看一百遍一千遍,都是一樣的,我們戲劇呢,你演得好也好,演砸了也好,演完就完了,不可能重複,也沒有後悔藥可以喫的。
“我們的表演,可以說是完全的現場的表演,而且是過去式的,你一個動作或一句唱詞,做完唱完就過去了,沒有辦法重複,你能和下面觀衆說,剛剛唱得不是很好,我重新給大家唱一遍?肯定不能,所以我說,我們戲劇就是現場的藝術。
“沒上臺之前,你甚至都沒有辦法知道,你自己今天的演出會怎麼樣,拍電影電視可以反覆拍,然後導演選擇最好的一個片段進行剪輯,把它固定下來,我們戲劇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