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奔騰年代——向南向北 > 1914 關於大棚
    越野車開出壽光市區,道路兩旁的菜地裏,農民們紛紛在給蔬菜大棚拉上黑色的遮陽簾,張向北問劉得華,這遮陽簾,每天都需要這樣拉上打開嗎?

    劉得華說對,一般都是早上十點左右拉上,下午兩點多鐘的時候打開,就避開中午陽光最猛烈的那幾個小時。

    “那多麻煩,爲什麼不可以讓大棚始終遮着遮陽簾?”張向北問。

    “那樣會在大棚內形成弱光環境,不利於蔬菜進行光合作用,會影響它的生長。”劉得華和張向北說。

    張向北進去過這種塑料大棚,不過是在冬天,媽媽還在的時候,媽媽帶着他去永城的草莓大棚裏去採摘草莓,冬天的正午,大棚裏很暖和,就穿着一件襯衣都沒有問題,到了夏天,可見裏面的溫度會有多高。

    張向北詢問蔬菜大棚,一般是怎麼降溫的,劉得華和他說,一般都是遮遮陽簾,還有,看到沒有,把窗戶統統打開,進行自然通風。

    劉得華說着的時候,指着路邊的大棚,張向北和小武看到,這些大棚的頭尾都開有窗戶,頂上還有天窗,這個時候,這些窗戶都是打開着的。

    “還有就是頂棚噴淋,頂棚噴淋既可以降溫,也等於是給蔬菜澆了水。”劉得華告訴他們兩個。

    三個人正說着話,路邊閃過一排大棚,這排大棚既沒有遮遮陽簾,白花花地袒露在烈日下面,亮晃得刺眼,張向北和小武看到,更奇怪的是,這些大棚,居然連頭尾的窗戶也沒有打開,劉得華看到張向北注意着這些大棚,和他說:

    “這些大棚在悶棚。”

    “你是說什麼棚?”張向北回過神來,問。

    “悶棚,沉悶的悶。”劉得華說,“這樣的大棚,棚內溫度最高的時候,可以達到七十度以上,地面溫度也可以達到五十度以上,悶棚之前,大家還會把積攢的農家糞肥、雞糞、牛馬糞也放到大棚裏,就是要利用高溫自然殺菌。

    “通過悶棚,可以殺滅土壤中的各類土傳病菌、害蟲、雜草等,特別是在防治根線蟲方面具有顯著的效果,同時還能夠滅殺潛藏在農家糞肥和有機肥當中的絕大多數的孢子、病菌、蟲卵和幼蟲、成蟲,還能促進土壤中有機質的分解,避免生肥燒根燒苗。

    “在悶棚的時候,裏面還會鋪秸稈,再施加一定量的發酵菌肥,可以改善土壤結構,豐富土壤的團粒結構,降低板結,減輕、延緩鹽漬化程度,菜地都是需要養的,要是不養,地就會越來越貧瘠,就像,就像……”

    “就像生了小孩的媽媽,沒有奶水一樣,所以需要補。”張向北說。

    “對對對,張總,你這個比喻很好。”劉得華說着,臉微微紅了起來。

    這一點,張向北其實深有體會,他在耶魯種菜的時候也是這樣,美國的農藥和化肥都控制得很嚴,不容易買到,尤其是在耶魯校園裏,不允許你使用太多的農藥和化肥,但菜一茬茬地收割,土地會越來越貧瘠。

    這從菜本身也看得出來,比如韭菜,頭茬的韭菜雖然細,但它的根部是紅的,這樣的韭菜,味道濃郁,口感特別好,到後面一茬茬的韭菜,雖然看上去很粗壯,但根部都是白色的,味道也會一茬比一茬寡淡。

    張向北也沒有辦法撬開耶魯大學宿舍或教學樓的化糞池,從裏面一擔擔地挑糞,那樣,他就很快會變成耶魯校園裏,那個奇怪又變態的中國人,張向北不能丟這個臉。

    外公教了他一個辦法,那就是每收割一茬菜之後,就把菜葉子和菜根刨開,再弄一些雜草,把它們都埋在菜地裏,讓他們腐爛,這是自然漚肥,漚過肥之後的菜地再去翻種,菜就長得肥碩了。

    只是,土壤肥沃了,得益的不僅是蔬菜,還有土壤裏的各種蟲卵,葉類菜幾乎從葉子長出來的時候,就開始爬上了青蟲,張向北只能發動大家去捉蟲,後來,去菜地捉蟲,變成了他們的樂事和比賽項目之一。

    討厭的是老外那些後廚,對蔬菜上的蟲很敏感,不但不能讓他們看到蟲,而且連蟲咬過的痕跡也不能讓他們看到,爲此,張向北他們送菜之前,不得不仔細挑選和清理。

    張向北回來的時候,把這事和爺爺外公他們說了,奶奶在邊上聽到,不停地叫着可惜可惜,張向北問怎麼了,奶奶說,我和你外婆去菜場,就是要挑這種有蟲咬過的菜。

    爲什麼?張向北問。

    奶奶說,賣菜的都說自己的菜沒有打過農藥,哼,誰信,只有這種蟲咬過的菜,才真的沒有打過農藥。

    張向北當時聽了,覺得奶奶和外婆很智慧,這次回去,要告訴她們悶棚的事情,和她們說,悶棚悶過的大棚,沒有打農藥,蟲也一樣會很少。

    張向北說:“不錯,劉得華,你雖然沒有在家裏種菜,但對菜地裏的事情,還是一清二楚。”

    劉得華笑道:“這有什麼,從小看也看會了,種菜有什麼難的,都是那麼一點套路,哎哎,武總,就這個岔路轉進去。”

    小武開着車離開大路,轉進了邊上的小路,小路也是水泥路,兩輛大貨車交匯沒有問題,只是,邊上沒有行道樹,一排排大棚,好像是緊貼着道路建起來的,捱得特別近,看得出來,這些路,都是不得不讓出來的,要是沒有這麼寬的路,蔬菜的進出就艱難了。

    車往前開了十幾分鍾,右邊的大棚陡然消失,出現了一片空地,空地上停着一輛農用車,還有三四輛的電動三輪車,空地的後面,是一幢兩層樓的房子。

    “這裏,就是這裏。”劉得華和小武說,小武朝右轉了進去,把車一直開到了房子前面才停下來。

    聽到外面的動靜,從房子裏走出了三四個人。

    車還沒有停穩,劉得華就下了車,朝那幾個人走去。

    張向北和小武熄了火,跟着也下車,他們看到這房子的大門口,掛着兩塊牌子,一塊是村委會,還有一塊是蔬菜合作社的牌子。

    張向北聽到劉得華用本地話,和那些人說着什麼,張向北和小武走近的時候,其中一個身材矮壯,臉色黧黑的中年男人,朝他們伸出了手,劉得華介紹說,這是鍾主任。

    張向北趕緊和他握手,說你好你好!

    鍾主任把他們往房子裏面讓,張向北悄聲問劉得華:“村委會還是合作社的?”

    “都是。”劉得華說,張向北明白了。

    房間很大,有四五十個平方,一頭放着一張棗紅色的大班桌,一把大班椅,後面還有一排空的書櫃,大班桌上,還豎着一面小國旗,這個佈局,完全是按照電視裏,黨和國家領導人的辦公室模樣佈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