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奔騰年代——向南向北 >1943 “叮”一聲
    張向北想和劉立杆說永城中心,馬上發現自己陷入了敘事的困難,要說清永城中心,就必須先說永城婺劇團和永城影劇院,說起永城婺劇團和影劇院,就必須說起他們的改制,而要說起改制,又要說爲什麼莫名其妙,影劇院會和婺劇團改到了一起。

    它們雖然同屬一個文化系統,但互相沒有什麼關聯,業務上也不會有重疊,特別是影劇院到了後來,那個“劇”其實已經沒有了,每天都在放電影,根本不會有演出,要靠演出,影劇院的人就要喝西北風了。

    不過好在,劉立杆畢竟不是真的武陵源中人,很多事,張向北點了一下,他就明白了,比如張向北說,永城中心在永城文化廣場靠馬路的這邊,劉立杆馬上說:

    “那裏不是永城影劇院嗎?”

    張向北說對,永城現在已經沒有影劇院了,永城影劇院併到了永城婺劇團。

    “改制了,對嗎?並進來的目的,就是爲了那塊地,那可是永城最好的地塊,文化局捨不得讓它被土地收儲中心拿走,有了影劇院的這塊地,劇團才變成了香餑餑,不然還是臭狗屎。”劉立杆說。

    張向北說對,永城影劇院的那個地方,還有邊上,原來工商聯的大樓,現在都是婺劇團的,影劇院那裏建了永城中心,裏面有影城、劇場、大酒店和購物中心,還有超市和出租的寫字樓,工商聯的大樓,改成了婺劇團的招待所。

    “這樣,永城婺劇團就可以靠永城中心養活自己了,每年都有能力排新戲、招新人,現在上臺的,都是年輕人,老的那批,除了安排去永城中心之外,就是帶學員班。”張向北說。

    “我去,誰這麼大的手筆?”劉立杆問。

    “永城婺劇團現在是永城婺劇團演出有限公司,公司的股東有三個,我老爸一個,淑珍阿姨一個,還有一個是永城市政府。”

    “哈哈,我說是誰,還是他們兩個,念念不忘劇團啊。”劉立杆說,“這樣的股權結構,實際永城市政府就是擺擺樣子的,剛開始改制的時候,爲了說服下面人,不然,一下子把人家事業編的飯碗砸了,趕去私營企業,下面會造反的,不過現在,這些人也無所謂了。

    “劇團的實際老闆,也就是張晨和譚淑珍,市政府好不容易把婺劇團和影劇院當包袱甩出去,才懶得再去插手劇團的事,有成績的時候,他們會敲鑼打鼓。”

    張向北點點頭,一切還真的就和劉立杆說的一樣。

    魚味館的三個服務員,給他們送酒菜來了,兩個人站在船頭,把托盤接了上來,在船頭擺開,張向北去把船艙裏的燈打開,燈光透過前面的窗戶,把船頭也照亮了。

    劉立杆讓服務員,幫他們把船纜解開,劉立杆拿起竹篙,竹篙的鐵頭點在岸上,用力地一撐,船就從岸邊的這一排船裏脫離開,劉立杆把竹篙再插入水底,已經夠不到底了,只能把竹篙拿起來,插在船頭。

    這條船本身是沒有動力的,要想讓它行駛,就要去船尾,用手擺動着船櫓,劉立杆懶得去,張向北又不會,他們就任由船在水上漂着。

    夏天的晚上,電的需求很大,下面水電站開足馬力在發電,下面一發電,水庫裏的水就開始流動,他們的船,很快就朝着那條巨大的涵管所在的方位漂去,最後停泊在了涵管進水口的防護柵欄上。

    宛在水中央的感覺是沒有了,不過好在,他們總算離開了那成排的船,兩個人在船頭喝酒聊天,影響不到別人,也不怕有人偷聽,可以暢所欲言。

    “那個老劉,怎麼又會和永城中心扯上關係的?”劉立杆問。

    張向北說:“永城中心大酒店建好後,建梅阿姨在那裏當總經理,爺爺到了永城,就去找建梅阿姨,想去酒店的工程部上班,他說自己電工、管工、焊工,什麼活都能幹,建梅阿姨和他說,你要是來了,我可不敢安排你幹活,還是要把你養着。

    “爺爺說,我要你養着幹嘛,我自己有退休工資,現在馬尿喝得少了,每個月的工資都花不完,我不要工資,就是要來做事的,其他的你不要管,就帶我去認識你們的工程部經理就可以了。

    “建梅阿姨無奈,只能帶他去見了酒店工程部的經理,最後的結果是,爺爺不去上班,不算酒店的正式工人,但工程部有活做的時候就叫他,特別是像碰到什麼鍋爐檢修、中央空調檢修這樣的大活的時候,不叫他爺爺還會生氣。

    “這個月永城在搞街頭戲劇節,爺爺最高興了,他跑去當志願者,每天幫助拆臺裝臺,沒有事情的時候,他就戴個紅袖箍,拿着一面小紅旗,去幫助維持秩序。”

    劉立杆聽着樂壞了,他笑道:“哈哈,這個老劉,還真是當刮目相看了,來來,喝酒。”

    張向北舉起杯子,和劉立杆碰了碰。

    兩個人就這樣邊喝邊聊,劉立杆宛如一塊乾透了的海綿,把張向北說的每一點關於永城和杭城的話,都吸收了進去,然後又不斷地問這問那,張向北一一都告訴了他。

    前面的話繞來繞去,各種迂迴,劉立杆終於屏不住了,問:“北北,你淑珍阿姨好嗎?”

    “好。”張向北說,他看了看劉立杆,補上一句:“還是單身。”

    劉立杆拿起酒杯,獨自喝了一口,不再吭聲。

    張向北問:“杆子叔叔,淑珍阿姨在登廣告找你,你看到了嗎?這事還挺轟動的,我當時在美國,都從網上看到了。”

    “我也看到了。”劉立杆點了點頭。

    “杆子叔叔,那你怎麼……”張向北欲言又止,劉立杆也沒有接上他的話。

    兩個人繼續喝酒,喝了一會,張向北說:“杆子叔叔,接下去你準備怎麼辦?就在這裏,真不準備回去了嗎?”

    劉立杆沉默着。

    張向北嘆了口氣,他說:

    “我也很難辦的,杆子叔叔,你要是不回去,老爸和淑珍阿姨他們經常會說起你,他們總是想着去哪裏找你,還有向南,我不想和他們說謊,明明看到了你,還裝作不知道,杆子叔叔,我真的的做不到,前面我和小武叔叔,還有向南通話的時候,我都差點……”

    “我知道,北北。”

    劉立杆打斷了張向北的話,他也嘆了口氣:

    “我也想不好,真的,我心裏很亂,這事太突然了,特別是知道南南原來是我的女兒,我真的……同時也解開了很多年,一直在我心裏的疙瘩,北北,我巴不得馬上就可以跟你回去,可是,可是……”

    劉立杆說到這裏說不下去了,張向北理解他,理解他的處境,理解他的爲難,這裏,畢竟也是他待了這麼多年的地方,已經是他的家,他怎麼可能說走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