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奔騰年代——向南向北 >2003 男人之間的話
    劉芸父母的家,是在一個臨街的老小區裏,裏面只有六幢五層的房子,房子是九十年代造的,不過因爲是臨街建築,房子的外牆被修葺一新,塗了淡藍色的外牆塗料,陽臺上的保籠都被拆掉,統一安裝了密封的鋁合金陽臺。

    正對着小區的大門裏面,新砌了一堵照牆,牆的兩邊畫着迎風招展的紅旗,中間寫着二十四個字的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這一堵照牆,把小區院子裏的所有破爛都遮擋掉了,站在門口看看,這小區還挺賞心悅目的。

    小區裏面沒有停車場,劉芸把車停在了附近的一個停車場,三個人走過去。

    進了大門,再繞過那堵照牆,院子的一側是一個自行車棚,其他的地方,都是新砌的花壇,花壇中間的小路,曲曲折折的。

    這些花壇的存在,是因爲原來這院子裏,都是各家各戶自己搭建的違章建築,好不容易集中拆掉了,改建成花壇,就是不給接下來的違章建築留有空間,也讓有車的住戶,不能把車開進來。

    劉芸帶着他們走到了第二幢房子中間的單元,走進去,裏面就是另外的一個世界,樓道昏暗,兩邊的牆壁黑乎乎的,反正外面街上來來往往的人看不到這裏,這裏也就無需在乎形象了。

    進去之後,還能聞到樓道牆腳的一股尿臊味,一定是有人在街上找不到廁所,跑到這裏面來解決了,小區的門口有大門,終年關着,開着的是大門中間的小門,門口也沒有人值守。

    門口的街道是一道長長的斜坡,斜坡的兩邊,都是這樣的老舊小區,小區臨街的一樓,都是店鋪,整條街的兩頭,裝了兩個道閘,那裏有保安在值守,等於是把這整條街,都當作是一個小區了。

    三個人到了三樓,站在302的門前,劉芸敲了敲門,裏面窸窸窣窣一陣響,明明是有人,但沒有發出聲音。

    劉芸又敲了敲門,說:“開門。”

    裏面響起一個聲音,聲音一抖一抖地出來,問:“誰?”

    張晨和劉立杆相視而笑,看樣子劉老師把人頭打破了,心裏還是恓惶的,或者他是,害怕那個胡老太太領着家人殺上門來,砍了他這個負心的老漢。

    劉芸咳咳兩下,又說了一聲:“我。”

    門裏的人聽清楚了,把掛在門上的鐵鏈子拿掉,接着打開了門,門外的三個人都吃了一驚。

    劉老師的臉上有一道抓痕,一隻眼睛烏青,讓劉芸吃了一驚的不是這些,而是她看到父親原來那永遠亂草一樣頭髮梳得溜光,還打了摩絲,原來身上,都是一件藏青棉布的棉襖,兩隻手還吊着兩隻袖套,或者就是一件臃腫的黑色羽絨服,兩隻手也吊着兩隻袖套。

    現在,他外面是一件駝色的呢大衣,大衣敞開着,裏面是一件紅色的羊絨衫,下身是一條灰格子西褲,褲縫筆挺,腳上還穿着一雙白色的皮鞋,這樣子,讓張晨和劉立杆馬上想到了老謝,看上去派頭十足,副所長說,劉老師還是很有魅力的,看樣子沒有說錯。

    劉芸更奇怪了,她感覺父親的個子都好像高了起來,父親身高一米七六,不算矮,不過原來跟在母親後面,總是佝僂着背,這母親不在了,他還真的是翻身農奴把歌唱,連腰桿都挺直了?

    “你怎麼回來了?”劉老師看到劉芸,問。

    劉芸哼了一聲,罵道:“你還有臉問我,派出所打電話給我,說你和人打架,都進去醫院了,我能不回來嗎?”

    劉芸說着就往裏走,張晨和劉立杆叫了一聲叔叔好,也跟着進去,劉老師叫道:

    “我沒有事,你別看我臉上這樣,我沒事,沒有喫虧,對方喫虧了,腦殼都縫針了。”

    “你很光榮對不對?”劉芸轉身看着父親,目光咄咄逼人的:“來,你告訴我,爲什麼打架?”

    劉老師囁嚅着,半天說不出話。

    “說啊,爲什麼事打架?”劉芸追問。

    劉老師嘀咕道:“沒什麼事,就是一點點小矛盾。”

    “一點點小矛盾?”劉芸又哼一聲,接着問:“那胡老太太,又是怎麼回事?”

    劉老師的神情頓時忸怩起來,他看看張晨和劉立杆,劉立杆悄悄地朝他豎起了大拇指,劉老師嘿嘿笑了起來,問劉芸:

    “你都知道了?”

    劉芸把劉老師的手機從包裏拿了出來,扔在茶几上,反問:

    “我們派出所都去過了,你說知不知道?”

    劉老師覥着臉笑着,不再作聲,他看看劉立杆,劉立杆又朝他豎了豎大拇指。

    張晨看看手錶,已經快十二點了,張晨和劉芸說:

    “先去喫中飯吧,叔叔這裏也收拾一下,這兩天暫時和我們一起住在酒店裏,等事情都處理好了再回來。”

    劉芸想想,現在也只能這麼辦了,她知道自己的父親,剛剛雖然很剛,但骨子裏,還是一個膽小怕事的人,放他一個人在家裏,還真的不放心。

    劉芸看着她父親說:“還不快去收拾。”

    劉老師趕緊走去了裏面房間,張晨和劉芸說,不要急,人沒事就好,其他都會處理好的。

    劉芸嘆了口氣,輕輕地說了一聲:“謝謝!”

    應付這種事情,劉芸覺得自己真的是一點經驗也沒有,幸好張晨和劉立杆陪她來了。

    劉立杆和劉芸說:“把對方的電話給我,你就不要出面了,我和張晨去和他們一個個談就可以,你就在酒店,陪着你爸爸。”

    張晨說對,交給我們。

    劉芸又說了一聲謝謝,從包裏拿出了前面副所長寫給她的紙,交給了劉立杆。

    希爾頓酒店離這裏不遠,他們四個人去了希爾頓酒店住下,接着去二樓的醉月庭中餐廳喫飯,喫飯的時候,劉芸也冷靜了下來,她和父親說:

    “你就是要再找一個人,再結婚,我也支持,就是不要這樣胡鬧就可以。”

    “我沒有胡鬧。”劉老師說,“是他們兩個找到我,罵我,話說得很難聽,把我罵得比那個陳世美還不如,我還不和他們吵?我還會怕他們……”

    劉芸把手一揮,不讓父親再說下去,劉芸說:

    “好了,打架的事我不想再聽,你就告訴我,那個胡阿姨,你喜不喜歡她?”

    “當然喜歡,不喜歡我怎麼會和她在一起。”劉老師說。

    “好,喜歡就好。”劉芸接着問,“那我聽派出所的說,說她想嫁給你,有沒有這樣的事?”

    劉老師點點頭說:“有。”

    “你沒有答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