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奔騰年代——向南向北 >2046 歸去來
    張晨轉身和老拖說:“你也給提提意見。”

    “我沒有意見,我喫都來不及了,還有什麼意見,太好吃了,這一個個菜,都太好吃了。”

    老拖嘴裏咀嚼着,手中不停地晃着筷子說:“對了,張總,以後這菜,去你們土香園大酒店可以喫到?”

    “喫不到,只能是在‘飲食男女’網站上點,我們的廚師,會上門去做。”張晨說。

    老拖不停地點頭:“好,好,那等你們開業,我要忽悠幾個投資人,在家裏點。”

    “你這麼勤快,家裏還開伙?”劉立杆問,“和你老拖的形象不符啊。”

    “當然不開伙,我平時是外賣盒飯當家,不是,張總這裏不是有廚師和服務員過去,我只要有地方,可以擺下桌子就可以?”老拖說。

    張晨說對,確實就是這樣。

    “那你要有心理準備,價格可不便宜哦。”劉立杆逗老拖。

    老拖身子往後面椅背一坦,呵呵一笑:

    “怎麼,劉總你看不起我?要是貴的話,我自己點,當然捨不得,不過沒關係,投資人都很巴結我,那些土老帽會出錢。”

    “吹吧,不是編劇要巴結投資人,還有投資人要巴結編劇的?別忽悠我對你們這行不懂。”劉立杆說。

    “知道,知道,我知道你劉總原來也是編劇。”老拖大笑,“不過,這編劇和編劇可不一樣,一般的編劇,要討好投資人沒錯,不過像我這樣的,已經過了那個階段了。”

    “你是什麼,金牌編劇?”劉立杆問。

    “我是三不改編劇。”老拖說。

    劉立杆:“什麼意思?”

    “就是我寫出來的戲,故事人物和對話,都不允許改,必須一次過。”老拖得意地說,“這個來找我的,必須在合同裏寫得清清楚楚。”

    “牛逼,說明你夠大牌了。”顧工在邊上說,“要像傅胖子這樣的廚師,在炒菜的時候,其他的廚師站在邊上,都畢恭畢敬,不敢指指點點,你在編劇屆,看樣子是已經到了傅胖子這地位。”

    老拖笑着默認。

    張晨有點奇怪,問:“就算你是三不改編劇,那投資人,不管你就是,有什麼事,也是導演去和你溝通就是,爲什麼投資人還要巴結你?”

    “現在和以前不一樣,以前拿個幾十上百萬,就可以拍電視劇拍電影了,現在一部戲,投資動輒幾千萬上億,一部戲,一家喫不消,都是幾個投資人合夥的,那些土老帽,投資影視劇,十有八九都是爲了自己的什麼小三小四,能在銀幕和熒屏上露臉。

    “但投資這麼大,誰也不敢讓自己的女人去當主演,主演肯定是請的流量明星,不然這戲帶不起來,投資會血本無歸,再說,投資人也不是他一個,他有要捧的女人,別人也有啊,這種時候,大家都較着勁,誰也不敢太顯山露水。

    “再碰上我這種三不改編劇,怎麼辦?他們那些吊眼睛的女人,在劇裏演個三號四號五號的,又想多露臉,有更多的戲份,最好的辦法,還不是來巴結老子,讓老子筆桿動動?

    “老子要是不樂意,一句臺詞沒有,就讓你滾出去了,或把你的身份一改,改成是什麼清潔人員,或公司裏又傻又蠢的菜鳥,每次出場都灰頭土臉的,那些女的,想有張光潔的臉都沒有,她們還不要找土老帽哭鬧,土老帽不求我改人設,多給戲份,他們能怎麼辦?”

    老拖得意洋洋地說着,衆人恍然大悟,原來是這麼回事,看樣子這投資人,爲了在那些女人那裏有臉,還真的是要拉下自己的老臉,來巴結老拖,劉立杆叫道:

    “可以啊,沒想到現在的編劇這麼牛,我是不是該幹回老本行了?”

    “可以,可以,劉總,你快點現在就拜我爲師。”老拖呵呵笑着,“我可以帶你在這一行,少奮鬥五年。”

    劉立杆看着老拖問:“那我是不是要從穿人字拖開始學起?”

    老拖嗤之以鼻:“咦,先生之風,山高水長,怎麼是你可以隨便學的。”

    衆人哈哈大笑,肚子都快笑痛了,覺得把老拖和劉立杆這兩個傢伙放在一起,就是倆說相聲的。

    在他們說笑之間,菜還是在不斷地上。

    谷</span>雖然每一道菜的量都很少,只夠每人一兩筷子的,但架不住數量多,一道道不停地上,這裏大家不停地喫,服務員不停地撤了空盤,然後上新菜,大家肚子都喫撐了,但每上一道菜,還是忍不住要嚐嚐,沒辦法,這菜以前沒見過,而看上去,色香味俱全,抵擋不住。

    老拖感慨萬千,他說:“再好喫的菜,也擋不住這麼喫,怎麼有點暴殘天物的感覺,喫到後面,舌頭都有點遲鈍了,對不起這新上來的菜。”

    一句話,把大家都想說又說不出的想法都說出來了,張晨笑道:

    “今天喫是一部分,讓大家提意見是一部分,所以要這麼集中展現出來。”

    “張總,你可以大宴賓客一週啊。”老拖無恥地說,“意見可以慢慢提,那樣的意見才最準確,我就是,要今晚回去回味之後,才說得出個一二三。”

    “主要是傅胖子明天要回去了。”顧工說,“他出來太久,說杭城的空氣不好,待不慣,他在三亞已經待習慣了,出來外面,怎麼也待不習慣,連回湖南老家都不習慣,這一次,他一來一個多月,快兩個月,已經是他出來最久的一次。”

    張晨點點頭,確實是如此,菜譜寫好,傅胖子就和慧娟小莉說,他要回三亞去,有什麼事,可以打電話給他,張晨這纔想到,安排今天的這次宴席,他要讓傅胖子看到他自己這段時間辛苦的結果。

    對一個手藝人來說,沒有什麼,會比把自己的手藝放在大家面前,得到大家的讚許,能獲得更大的滿足感了。

    總不能說一個畫家,畫完最後一筆,你馬上就把他的畫拿走,連看也不讓他看一眼自己的作品。

    樓下傳來了一片的掌聲,煞是熱鬧,張晨他們都不知道怎麼回事,過了一會,看到傅胖子笑呵呵地上樓來,後面跟着他的三個徒弟,慧娟小莉和杜濤。

    樓上的大家,不禁也站起來,紛紛鼓起了掌。

    第二天中午,張晨和張向北、顧工,還有傅胖子的三個徒弟,去蕭山國際機場送傅胖子回三亞,本來,張晨是要讓慧娟陪傅胖子回去,傅胖子說不用了,到了三亞,司機就會在機場接他,這麼遠的路,這裏還這麼忙,跑來跑去的,蠻討嫌。

    慧娟和小莉都紅着眼睛,小莉說,等我們這裏開業了,我再去接師父,傅胖子說,沒出息,妹陀,我在三亞,等着你把這店,開到三亞去。

    小莉和杜濤點着頭說,師父,我們一定會的。

    傅胖子回去三亞兩天,上午九點多鐘的時候,張晨剛走進自己的辦公室,坐下來,他的手機響了,張晨低頭看了一眼,是曹敏芳,不知道爲什麼,張晨心裏咯噔了一下。

    張晨連忙拿起手機,電話一通,曹敏芳在電話那頭就哽咽着:

    “張總,老傅,傅胖子他已經走了。”

    “啊!”張晨的心沉了下去,連忙問:“怎麼回事?”

    “司機上午去接他,保姆看到司機,還奇怪,說她已經去過樓上老傅的房間,沒看到老傅,還以爲他已經去酒店了,兩個人馬上就去找,這纔在一樓的客房裏,找到了老傅,人已經走了。”曹敏芳說。

    老傅住在張晨他們給他買的三亞半山半島別墅裏,老傅的老伴,三年前就去世了,一個兒子在國外,一個女兒在長沙,曹敏芳專門安排了一位保姆在家裏幫他料理家務。

    前幾年每天上下班,傅胖子還是自己開着車來去,從去年開始,因爲擔心安全的問題,曹敏芳不讓他自己開車,安排司機接送。

    曹敏芳說:“張總,老傅是準備好的,昨天離開酒店的時候還好好的,今天上午發現,他身上廚師的工作服,還有帽子都穿戴好了,以前,不都是到了酒店才換,他是特意換好的,對了,他的手機裏還有一段錄音,張總我放給你聽。”

    張晨懵懵懂懂,不知道說什麼好,曹敏芳叫着:“張總,張總?”

    張晨說好,好好,你放。

    電話裏,傳來了傅胖子的聲音:“太重了,要從樓上搬下來,蠻討嫌,我還是在這裏吧。”

    錄音只有這一句話,張晨彷彿看到了傅胖子看到的,他躺在那裏,看到漫漫無邊的黑暗,正在向自己的頭頂覆蓋過來,傅胖子閉上眼睛,他要好好體味,這黑暗是什麼味道的。

    掛斷電話,張晨呆呆地坐在那裏,有人敲門,張晨說進來。

    門打開了,是慧娟,慧娟走進來,反手把門關上,人靠在門背上,看着張晨,她的眼眶紅紅的,張晨的眼眶也紅紅的。

    慧娟的身子靠着門板滑下去,她最後蹲在那裏,嗚嗚地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