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奔騰年代——向南向北 >2269 孕育
    張晨和趙欣到了一樓的庫房,這一批作品已經集中起來放在一旁,趙欣把那三幅畫拿了出來,張晨一幅幅看了之後,他留下一幅,還有兩幅,張晨看着搖頭嘆息,他說:

    “用力過猛了,可惜。”

    張晨和趙欣說,這兩幅畫的作者,似乎都有太多的話想說,有太多的東西想表達,這個沒錯,但一定要有節制,要學會控制自己,不能把所有的一切一股腦地都傾倒在一幅畫裏。

    怎麼可能,這就像一個人,生怕別人不知道他要說什麼,不停地說着,結果用力過猛,別人不僅沒覺得你表達得更清楚了,反倒覺得厭煩,覺得你太囉嗦,說什麼也不想聽了。

    想把太多的東西都堆積到一副畫裏的時候,讓自己的面目變得模糊,等於是用自己的口水,把自己淹沒了。

    留下來的那一副畫,張晨覺得正好與那兩幅相反,筆法還有些稚嫩,很多的東西,想表達沒有表達出來,留下很大的空間,張晨和趙欣說,這個空間,就是他可以進步的地方。

    “賭一把,再過五年,他可能會變得很厲害,也有可能裹步不前,那也就這樣了。”

    張晨決定把這一幅畫留下來。

    兩個人出了庫房,張晨正準備離開油畫館,趙欣和張晨說,要不要去看看姚芬的畫?我覺得姚芬現在很厲害。

    “姚芬?她還在畫畫,我怎麼沒有聽說?”張晨問。

    “是她不好意思和你這個姐夫說吧。”趙欣笑道,“其實她一直在畫,原來在家裏畫,這次的這幅尺寸比較大,家裏放不下,她纔到這裏,在小樹的畫室裏畫,我纔看到,我覺得變化挺大的。”

    張晨一聽就來了興趣,他說走走,我們去看看。

    兩個人走到二樓,去了小樹的工作室,小樹在工作室裏畫畫,他的工作室是敞開的,裏面貼着“請勿喧譁”的招貼,有三個十七八歲,應該是學美術的小朋友在看着他畫畫,一邊輕聲低語着,小樹正沉浸在自己的創作裏,對畫布之外的世界毫無反應。

    張晨和趙欣走進去,也沒有和小樹打招呼,趙欣指了指畫室的另外一邊,張晨一看就愣住了。

    兩個人走近前去,趙欣和張晨說,這就是姚芬畫的。

    張晨點了點頭,他覺得趙欣說的沒錯,姚芬現在確實很厲害。

    整幅畫面薄霧繚繞,米羅的《蔚藍的金色》正從薄霧中顯露出來,有一部分已經清晰地顯露,大部分還在若隱若現的薄霧之下,薄霧和原畫之間,構成了一種有趣的關係,最讓張晨感到驚詫的是清晰地顯露的那一部分。

    這一部分,就是對米羅原畫的精細模仿,米羅的畫,看起來很簡單,不知道的人以爲很好畫,但真正臨摹過的人會知道,米羅的畫其實很難臨摹,他那種類似女性般的纖細柔弱的筆觸,不是一般人可以畫出來的,大多數人臨摹米羅,都會把畫面畫僵。

    姚芬的這一幅畫,不僅技藝高超地臨摹了米羅的原畫部分,惟妙惟肖,這薄霧的部分就更是難以處理,《蔚藍的金色》在薄霧之下變得清冷,變得更加的神祕莫測。

    趙欣和張晨說:“厲害吧?”

    張晨點了點頭。

    “姚芬畫了一個系列,‘孕育’系列。”趙欣說。

    “真的嗎?”張晨問,趙欣點點頭,她走了開去,走到小樹那裏,拍了拍他的肩膀,頭朝張晨這邊示意了一下,小樹看到了張晨,他把手裏的筆放下,走了過來。

    “姚芬呢?”張晨問。

    “帶東東去看電影了。”小樹說。

    “很厲害啊,怎麼沒聽你們說起過?”張晨指着那幅畫說,接着補了一句:“在這畫了好久了吧?”

    “半個多月。”趙欣說。

    “也怪我,好久沒來這裏,不然早就應該看到。”張晨問小樹,“聽趙欣說畫了一個系列?”篳趣閣

    小樹說對,他走開去,走到了一張桌子前,拉開抽屜,從裏面拿出自己的手機,走回來,打開手機相冊,把裏面的照片給張晨看。

    張晨看到了這一系列的作品,有莫奈的《日出印象》‘孕育’在朝霞中,馬蒂斯的《舞蹈的人》‘孕育’在一片細密的雨中,柯羅的《蒙特方丹的回憶》‘孕育’在皚皚的飄雪中……

    張晨一張張地看着,欣喜不已,他問小樹:“姚芬畫了這麼多,你們打算一直不和我說?”

    小樹嘿嘿笑着,他說:“姚芬說她就是畫着玩的,你不是一直很忙嗎,去年在忙‘飲食男女’的事,今年又在忙北北的事。”

    其實,姚芬之所以沒有給張晨看,有一個連小樹都不知道的原因,那就是臨摹裏面的這些作品時,姚芬時常會爲自己的臨摹感到得意,但又時常會想起,自己那次僞造館藏畫作,應該說僞造得很像了,但被張晨一眼就識破,她在張晨面前,因此有些害羞,又有些膽怯。

    “這個已經不是玩了,畫得不輸你。”張晨說,“這些畫都在家裏?”

    “已經完成的,都放在德清。”小樹說。

    小樹在德清有一間畫室,畫室很大,有一千多平方,原來是一家工廠,小樹買過來之後,改建成畫室,小樹畫那些巨幅的畫,連“河畔油畫館”的畫室都放不下,會放到那邊去畫,自己已經畫好的作品,也收集在那邊的畫室裏。

    “能不能帶我去看看?我現在就想去看。”張晨已經有些迫不及待,和小樹說。

    小樹說好,我收拾一下。

    “老大,我跟你們一起去。”趙欣說,張晨說好。

    小樹走回到自己的畫前,把畫筆清洗乾淨,用一塊溼毛巾包了起來,接着用刮刀清理掉調色板上沒有用完的油畫顏料。

    張晨給劉立杆打電話,電話接通,從裏面傳來嘈雜的聲音,他們顯然是還在大衆集市,張晨聽着劉雯倩和張向西尖着嗓子在說話,劉立杆“喂,喂”着。

    “我要去德清小樹的畫室看看,你幫我把張向西帶回家。”張晨和劉立杆說,劉立杆說知道了。

    小樹的畫室在莫干山腳下,小樹不在的時候,這裏有個老頭幫他守着,他們開了一個多小時的車,到了小樹的畫室,原來工廠的圍牆和鐵柵門都沒有改動,外人看過去,還以爲這裏是一家歇了業的工廠。

    院子裏一片漆黑,只有門口傳達室的門上面,亮着一盞燈,燈下有一張躺椅,老頭躺在躺椅上,邊上放着一臺收音機,裏面有一男一女兩個播音員,正在插科打諢。

    老頭看到有車子靠近,就站了起來,他走到鐵柵門前,眯着眼睛朝外面看,一隻手的手掌搭到了額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