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奔騰年代——向南向北 >0805 你們在海城怎麼了?
    《奔騰年代——向南向北》

    老譚被很快被送進了手術室,張晨和劉立杆、二貨三個人,到了外面的院子裏,找了個地方坐下抽菸。

    人民醫院在信江大橋橋頭的山腳,從這裏可以看到前面緩緩流淌的信江,和對面的上饒城。

    張晨問老譚怎麼會摔傷的?

    二貨說,逼養的,那個包工頭,搭腳手架的毛竹不夠,又捨不得去賣,毛竹纔要多少一點點錢,逼養的也捨不得,只夠搭四層的腳手架,要搭到五層,只好到處減。

    我譚叔還提醒他,這樣搭起來的腳手架,很危險,會出事的,逼養的也不聽,還說老譚你不懂,該省的錢都不會省,怪不得你搞公司會虧,我多少工程,都是這樣做下來的,我譚叔最怕人家說公司的事,他這樣說,譚叔就不響了,結果還真的出事了。

    那天我出去拉塗料,不然肯定是我去架子上,我不在,譚叔上去幹了,剛上去不久,腳手架就倒了下來。

    上面三個幹活的,下面兩個小工,還有兩個過路的,都被摔到砸到了,等我回來,那包工頭一看腳手架倒了,就知道事情不好,早就已經逃了,不然逼養的我不會放過他。

    沒有去醫院?劉立杆問。

    哪裏有錢去醫院,平時,那逼養的包工頭,一個月就給十塊錢的零花錢,買買牙膏什麼的,都是一個工程做完,才結賬的,就是結賬,我們也沒有什麼錢,都抵債了。

    抵什麼債?張晨問。

    這個等下再和你們說,大家身上都沒有錢,看看又沒有摔死,手腳當時也還能動,只有一個頭上被砸出血的小工,自己去邊上的私人小診所,花三塊錢包了包,那兩個過路的,被自己家裏人送去的醫院。

    我譚叔當時還笑說,我們命真大,從那麼高摔下來都沒有事,雖然身上痛,但以爲自己躺躺就好了,沒想到他們,走到裏面躺下來,就起不來了,一直躺到今天你們來,譚叔白天的時候,一句痛都不叫的,但他自己不知道,他睡着的時候,常常會哎呦哎呦叫。

    這麼長時間,不僅一點都沒有好,反而越來越厲害,我心裏急,又沒有其他的辦法,身上也沒有錢,那麼多人躺那裏,每天還要喫東西活下去。

    我就每天到處找點零活做做,幫人搬搬東西,做做煤球什麼的,賺個一塊兩塊買點米買點鹽,到菜場撿點菜葉子什麼的,回去給他們熬點粥喫喫。

    已經三天了,譚叔他連大便都拉在身上了,我怕起來,知道肯定是不會好了,這纔想到給指導員打電話。

    其實,還在海南的時候我就想打了,是譚叔一直不讓,他說我要是敢給你打電話,他會把我的手剁掉,他可能真會剁,那段時間,他腦子都有點不太清楚的。

    張晨問,包工頭逃掉,這麼多人躺在這裏,甲方也不管嗎?

    逼養的,屁個甲方,甲方也逃掉了。

    啊?怎麼回事?張晨問。

    甲方本來就是租這地方準備開旅館的,他看到包工頭都逃走了,知道事情大了,怕有事,也跟着逃走了,其實就是不逃走,我們也沒有辦法,包清工的,腳手架還是你們自己搭的,這倒下來,關他什麼事,我說對吧,指導員?

    只有那兩個過路的,是本地的,天天到這個房子的單位裏去鬧,好像那單位管了醫藥費,我們外地的,中間隔着包工頭,還隔着一個甲方,逼養的,誰管你。

    人都來過兩次了,只是催我們快點搬走,說這地方他們準備重新出租了,人怎麼樣,看也懶得看一眼,還罵我們,把這裏搞得臭烘烘的,四個人屎尿都在牀上,逼養的能不臭嗎?

    張晨和劉立杆明白了,爲什麼前面他們進去,那些家屬會那麼警覺,他們大概還以爲,又是來趕他們走的。

    在海城,出了什麼事,大哥怎麼會這樣?我打大哥電話不通,打公司電話也不通。張晨問。

    海城的事,杆子很清楚,一下子那麼多公司倒下了,一個項目都拿不到錢,我們做裝修的,怎麼受得了,我們的工地又那麼多。

    公司裏財務上不是一直控制得很嚴,嚴格控制工程進度,只要進度款沒到,工程到時間就暫停的嗎?張晨奇怪了,問。

    那是你在的時候,你走以後,有點亂了,加上那些公司,有錢都拿去炒樓花了,我譚叔自己,也是和幾個朋友一起在炒地皮炒樓花,那個錢來得快,逼養的,我覺得是把心都炒亂了,都沒有心思好好放在公司上面了。

    對,不錯,二貨,一針見血!劉立杆叫道。

    我看着就是這樣,那些公司沒錢,和譚叔來說,讓譚叔幫忙,工程不要停,說是等手上的地出手,什麼進度款不進度款的,老譚,我把所有工程款都一次性打給你。

    大家都是朋友,還是一起炒地炒樓花的夥伴,那裏錢又來得這麼快,我譚叔肯定是想,這點錢算什麼,所以該等等的項目都沒有等,到後來等於都是我們墊資在做。

    當然,墊資是沒有墊多少,工人的工資和獎金,大頭不是都要等工程結束嗎,等於是都欠着,下面供應商的材料款,我們公司在海城名氣那麼大,人家賣材料的,巴結還巴結不上,又都是老客戶,逼養的,那還不是我們想拉多少拉多少,屁話也沒一句,都欠着。

    但等到上面的甲方都逃光了,錢一分錢拿不到,下面的當然也慌了,只要你人還找得到,都急急來找你要,那些賣材料的,還有工地的工人,公司里人的工資獎金,哪裏不需要錢?

    我譚叔炒地皮炒樓花虧了一個坑,這裏又欠了一屁股債,逼養的,我譚叔人還是硬氣的。

    下面的工人鬧起來,他把每個工地,所有的工人都叫過來,和他們保證說,你們放心,我知道你們的錢都是血汗錢,該給你們的,我譚某人一分錢不會少你們,少哪個的,你哪個就來提我的頭,你們說硬不硬?

    逼養的,海城那個時候,其實多少公司倒了,工人一分錢都拿不到的。

    譚叔回去和我嬸商量,想把家裏的錢都拿出來,我嬸當然不幹,兩個人鬧起來,我嬸和我叔離婚了,帶着小孩走了,譚叔把他分到的,還有能賣的東西都賣了,再加上很多戰友送過來的錢,還真把該給工人的,一分錢不少都給了他們。

    還剩下一些,也給了供應商,賣石材的欠他最多,譚叔把自己的車子抵給了他,還給了他一部分現金,很多的供應商,看譚叔這樣,都說算了,老譚你也盡力了,剩下的就不要了,只有這個逼養的包工頭……

    這包工頭和你們有什麼關係?張晨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