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奔騰年代——向南向北 >0874 請跟我們走一趟。
    到了十二月底,喬總他們公司在珠海開年會,年會會邀請很多他們公司重要的客戶來參加,書面語叫共襄盛舉,劉立杆和孟平都是他們的重要客戶和合作夥伴,當然必須出席。

    年會本身很無聊,不過半天,喬總上臺,做一個報告,說一大串數據,對客戶的支持表示感謝,然後表彰幾個優秀員工等等等等。

    要知道喬總他們的客戶,都是有頭有臉的人,把他們從全國各地叫來,要是隻是參加這樣的會議,然後聽你口頭表示幾句感謝,當然是不可能的。

    而會議不是放在他們公司所在地的深圳,而是移到珠海,也是有原因的。

    下午的會開完,連晚飯都沒有喫,喬總就把剩下的事情交給了副總,他自己帶着兩面包車的人,去了澳門。

    他們在澳門某個賭場的酒店住下,一起吃了晚餐,喬總給每個客人十萬澳門元的籌碼,然後和他們說,接下來我就要消失了,大家自便,後天下午五點,在酒店的大堂集中,我們回珠海喫晚飯。

    孟平和劉立杆,兩個人以前從來沒去過賭場,只在電影電視上看到過,覺得既新鮮又好奇,他們從酒店的大堂,穿過一條地毯很厚的通道,還是被眼前的情景嚇了一跳,他們看到裏面是一個燈光斑斕的大廳。

    最先躍入他們眼簾的是那一排一排,排着數百臺電子游戲機一樣的機器,每一臺機器頂上都亮着燈,機器前都坐滿了人。

    整個大廳,繚繞着簡單但節奏明快歡樂的音樂,中間不時地就能聽到某臺機器,噹噹噹當地在吐硬幣的聲音,還有人的叫好聲。

    大廳上面懸掛的屏幕,輪番不停地閃現着一長串的數字,這是現在累積獎池裏的獎金,你要是有幸打爆了,這一長串數字就是你的。

    很多的報紙和雜誌都登過一個故事,孟平和劉立杆都讀到過,說是在拉斯維加斯,一個貧苦的女留學生,口袋裏連明天喫飯的錢都沒有了,經過賭場的時候,她決定用口袋裏最後幾個硬幣去碰碰運氣。

    當她坐在一臺老虎機前,把硬幣投進去,拉動拉把,大廳裏突然警報大作,所有的老虎機都停了下來,有兩個身材魁梧的傢伙,朝女留學生走了過來,女留學生嚇壞了,她以爲是把賭場裏的設備搞壞了,趕緊擺着手叫道,不是我不是我,我什麼都沒有幹。

    接着是賭場的老闆出現了,告訴她,不是她把機器搞壞了,而是她把機器打爆了,贏得了累積獎池裏的那一千多萬美金。

    周圍的人,都爆發雷鳴般的歡呼聲和掌聲,那個窮困潦倒的女留學生,一瞬之間,就變成了千萬富翁。

    這是又一種版本的醜小鴨變天鵝的故事,故事很幼稚,劉立杆覺得,一定是像編雪米莉小說的那幾個無聊的摳腳大漢瞎編的,但瞎編的故事,就是有直戳人心的力量,大家就是樂於傳播,包括到了這個大廳的人,誰不想成爲那個無聊故事裏的主角。

    誰都不相信神話,但又總是盼望着神話能在自己身上發生。

    孟平和劉立杆,兩個人心裏都在想,這他媽的有什麼好玩的,這麼幼稚的玩意,老喬怎麼會把他們,帶到這鬼地方來。

    但既然來了,兩個人還是抱着試試看的心理,找了兩張相鄰的老虎機坐了下來。

    他們剛剛坐下,就有侍者過來,請問你們有什麼需要幫忙的。

    孟平問這玩意怎麼玩的,侍者就告訴了他們,這玩意怎麼玩的,再問怎麼換幣,侍者和他們說,你們可以自己去櫃檯換,如果放心的話,也可以我幫你們換。

    劉立杆就拿了那十萬籌碼給他,侍者笑道,用不了這麼多。

    他從裏面拿出一個五百的,從孟平那裏,也拿出一個五百的,走開了,再回來的時候,就給他們一個人帶來了一堆的硬幣,祝他們玩的開心後就離開了。

    劉立杆和孟平相視而笑,這他媽的,手玩抽筋也玩不了十萬籌碼啊。

    馬上有另外的侍者,端着飲料和酒水過來,兩個人一人要了一杯七喜,開始玩。

    劉立杆第一下就聽到了噹噹噹當硬幣吐出來的聲音,大喜,他看到有最大賭注的按鈕,就按了一下,和孟平說,快快,按這個按鈕,孟平笑道,我早就用了,不過三倍而已。

    兩個人接着玩,隨着機器上燈光閃動,機器反覆發出電子遊戲般單調的聲音,人彷彿進入了一種被催眠的狀態,體內的血液在加快,但肉體是麻木而呆滯的,尿很急,都捨不得站起來離開,自己和自己說,玩完這把,玩完這把再去。

    無數的這把過去之後,人還是坐在那裏,自己還感覺不時就能聽到噹噹噹當吐幣的聲音,自己運氣不錯,但實際他們叫侍者過來幫助換幣的時間越來越多,剩下了籌碼越來越少。

    等到劉立杆終於堅持不住,站起來去洗手間的時候,才發現,他的籌碼已經去了一大半,而他和孟平,在這個破機器前,已經坐了三個多小時,手還真的有點抽筋的感覺。

    劉立杆幾乎是一路小跑回來,他看看孟平,孟平輸得和他差不多,劉立杆說,他媽的這玩意看上去一次三個,輸起來還很快。

    孟平賭氣般地說,輸完拉倒,輸完回房間睡覺。

    連侍者都感到奇怪,還很少見有人在老虎機前,一坐可以坐六個多小時的人。

    他哪裏知道,不是他們願意在這裏坐六個多小時,而是他們根本就不知道這賭場裏,還有其他的什麼項目,一進來,就被這簡單而幼稚的玩意吸引住了,玩到後來,不是和機器在賭輸贏,而是和自己在賭氣。

    我他媽的就不相信,我把這所有的籌碼輸完,那個大獎還不會出來,兩個人甚至把這個和自己的命運連在了一起,上升到了哲學的高度,覺得這遊戲機,和自己的人生軌跡是相同的,必須走着走着,走到了山窮水盡時,纔會柳暗花明。

    孟平笑道:“杆子你信不信,我投到最後一個幣時,就會把機器打爆了。”

    劉立杆搖了搖頭,說:“我不信,因爲我倒數第二個幣時,就會打爆,獎金全歸我了,你沒有機會。”

    孟平哈哈大笑。

    時間長了,他們都感覺自己已經摸到機器的規律,馬上馬上,大獎就要出來了。

    但直到劉立杆把幣和籌碼都用完,奇蹟也沒有發生,孟平把自己的幣,分了一半給劉立杆,兩個人把所有的幣都用完,奇蹟也沒有發生,心裏充滿了遺憾,這他媽的,自己都摸到奇蹟光滑細膩的手臂了,怎麼幣會沒有了。

    兩個人站起來,孟平這時才意識到,自己下面快爆炸了,趕緊往洗手間跑,他在小便池前,站了他這輩子最長的小便時間,等他出來,看到劉立杆站在那裏笑,和他說,我們他媽的就是兩個傻逼,那邊還有很多好玩的,我們一個晚上,就在玩這幼稚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