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奔騰年代——向南向北 >0905 藏與露的美學
    當張晨跟着倩倩走進房間的時候,房間裏坐着聊天的兩個人,幾乎同時轉過了身,張晨覺得眼睛一亮,倩倩說的沒錯,鞏小姐還真是比電影上還漂亮,這種漂亮是因爲,她比電影上更加放鬆和活潑,也更生活化。

    她未施粉黛,只是扎着一個普通的馬尾辮,穿着一件運動服,就是這樣普通的穿着和打扮,也掩藏不住她的美麗撲面而來,因此才更打動人。

    鞏小姐看到張晨,有些驚奇,嘴巴微微撮了一下,她轉頭看着賀紅梅,賀紅梅說,鞏姐,這就是我師父。

    “這麼年輕啊,真沒想到。”

    “那鞏姐還以爲,是個老頭?”賀紅梅笑道。

    “不知道,就是沒有想到,有點突然。”

    鞏小姐笑了笑,她說着就站了起來,朝張晨伸出了手,和他說:“你好,張先生。”

    張晨和鞏小姐握了握手:“你好,鞏小姐。”

    鞏小姐看着張晨問:“你可以和紅梅一樣,也叫我鞏姐嗎?我應該比你大吧,多了一個小字,讓我聽着,好像還是在演戲。”

    “我比你大一歲。”張晨說。

    “那你也叫我鞏姐。”鞏小姐有些調皮地說。

    張晨笑道:“好,鞏姐。”

    鞏小姐請張晨坐,張晨在沙發上坐了下來,賀紅梅和張晨說,鞏姐主演的電影,入選了今年的法國戛納電影節,五月份,她要和陳凱歌導演,還有香港的張國榮,一起出席戛納電影節,她讓我幫她設計禮服,我覺得不是很有把握,就推薦了師父。

    張晨點了點頭,他下意識地看了看鞏小姐,鞏小姐似乎知道張晨想看什麼,她站了起來,脫掉上身的運動服,把它扔在自己剛剛坐過的沙發上。

    她下身穿着一條牛仔褲,上身是一件駝色的緊身衣,身材勻稱,又很飽滿,是典型的服裝架子,特別是禮服架子,應該是穿什麼都很好看。

    她退開兩步,站在那裏停了一會,然後轉過身,背對着他們又停了會,再轉回來,看着他們兩個微笑地問:

    “可以了嗎?”

    張晨說可以了,謝謝。

    鞏小姐走回來坐下,張晨和她說,鞏姐應該是穿什麼都很好看。

    鞏小姐笑了一下,未置可否,緊接着似乎是不經意地說了一句:“能去戛納的,誰都穿什麼都很好看。”

    這句話不顯山露水,但卻綿裏藏針,這是在提醒張晨說,恭維我沒用,世界各國,能去戛納的女星,不僅是我,哪個穿什麼都很好看。

    而且,那幾乎是世界大牌設計師作品雲集的地方,幾乎是一次世界性的時裝展示,更是一次美和服裝的大比拼,沒有自己的個性和特點,是很難在那種場合出彩的。

    “製片方的意思是,今年的這部電影,是唯一一部亞洲入選主競賽單元的片子,他們希望……”賀紅梅說着,鞏小姐擺了擺手,意思是製片方的意見不重要。

    “還是由張先生看看,我適合穿什麼吧”鞏小姐說。

    “旗袍。”張晨脫口而出。

    鞏小姐“哦”了一聲,眉頭跳了一下,看得出來,她臉上明顯有些失望,她看看賀紅梅,賀紅梅不動聲色,她再轉向張晨的時候,用探詢的口吻說:

    “又是旗袍,會不會太濫了?而且,我在這部影片裏,大部分鏡頭,穿的也是旗袍。”

    張晨理解鞏小姐的猶豫,確實,華人女性,在海外場合,都喜歡穿旗袍,以至於連老外都知道,旗袍就是東方的象徵,結果,有一些影片裏,連白種女人飾演華人女性的時候,也喜歡穿着旗袍搔頭弄姿,讓人看着說不出的彆扭。

    張晨看着鞏小姐說:“不會,這個世界上,我覺得,有兩種服裝,最能體現女人的x感,一種是比基尼,還有一種,就是旗袍。”

    “旗袍?x感?還和比基尼一樣?”鞏小姐有些迷糊了。

    “對。”張晨點了點頭,“你不覺得旗袍,最能把女性身體的美,展露得纖毫畢現嗎?”

    “這個倒是。”鞏小姐點點頭。

    “旗袍和比基尼,同樣展露女人身體的美,但是兩個極端,比基尼是露,儘量少地遮擋,讓身體本身暴露得最多越好,旗袍是藏,或者更準確地說,是一收一放,放是我前面說的,它的輪廓,把女性身體最美的曲線都展現出來了。

    “收或者藏,是它把能藏的部分,全部藏了起來,一點也不露,下不露小腿,上不露前後頸窩,兩邊不露腋下,一切都收藏得恰到好處,穿旗袍的女人,就像是一尊布料包裹着的雕塑,但她的體溫和女性的氣息,無處不在散發着。

    “旗袍的巧妙在於內斂,在於藏,但正因爲藏,反倒更吸引人探詢的慾望,更有那種欲語還休的味道,所以旗袍的衩開高一點點,都比直接把大腿暴露出來,更讓人浮想聯翩。

    “這種藏,其實是更好的露,更吸引人的,帶有強烈誘惑的露。

    “設想一下,要是前面並排走着兩個女人,一個穿着比基尼,一個穿着旗袍,婀娜多姿,娉婷地走,你是更想看到哪個的肉體和追上去,看她的正面?至少,我是更想看到穿旗袍的,因爲穿比基尼的,我不用看了,但這穿旗袍的,她會帶來一種神祕,會引起我的好奇。

    “很多人把旗袍的這種藏和露,理解錯了,他們在設計旗袍的時候,反而在露上去着眼,把有袖的改成無袖的,把衩再開高一點,把裙襬提到膝蓋以上,總之,就是想盡可能多地暴露肉體,結果把旗袍的精髓破壞了,不再是神祕高貴,而變得市井了。”

    鞏小姐看了看賀紅梅,賀紅梅微微笑着,鞏小姐不禁也笑了起來,她覺得,儘管自己對旗袍還是有些牴觸,但賀紅梅有一點沒有說錯,那就是她這個師傅,目光狠毒,他能在很普通的東西中,看的很深,而且能一下子切中要害。

    這樣的人設計出來的服裝,不管怎麼樣,它肯定會與衆不同,會有自己獨特的魅力和品位。

    張晨停了一下,繼續和鞏小姐說:

    “我理解鞏姐說的,旗袍太濫了是什麼意思,一個再好的東西,你要是經常看,就麻痹了,就感受不到其中的美,美往往是和新或者舊聯繫在一起的,但那舊,要舊得夠久,舊的稀奇,就像文物,而不是昨日之舊,舊得稀奇了,也就變成了新。

    “美就是這樣和新關聯,所以,人對驚豔的感受,程度是要高於美,驚豔是偶然相遇,不可多得,我剛剛看到鞏姐,就感到驚豔,我想把這種感受保留着,融到設計裏,把這種驚豔,通過我的設計,傳遞給更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