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兩天的下午,馮老貴給張晨打來電話,和他說,張晨,真出大事了,小武殺人了。
“你怎麼知道,老貴?”
“整個永城都知道了。”
“啊,怎麼回事,你快說。”張晨催道。
“小武在杭城殺了人,跑回家裏來,回家看了父母,被他們村裏人看到,他躲到山裏去了,公安昨天和今天兩天,組織了幾萬人在搜山,全縣所有的民兵都去了,聽說不光我們縣,他們那一片山,不是連着桐廬、浦江和蘭溪嗎,幾個縣都動員了人在搜山。”
“找到了嗎?”
“沒有,他要是被發現了還逃,或反抗什麼的,他們說可能會被當場擊斃!民兵都是帶了槍上山的。”馮老貴說。
“我操!”
掛斷了馮老貴的電話,張晨打了譚淑珍,譚淑珍馬上就跑過來,張晨把馮老貴電話裏和他說的,轉告了譚淑珍,譚淑珍一聽就哭了起來,她說不行不行,我不能讓小武被打死,張晨,我不能讓小武被打死。
“我也不想,可我們能夠怎麼辦?”張晨說。
譚淑珍想了一下,她拿起茶几上的紙巾,慢慢把眼淚擦乾,她看着張晨說:
“張晨,我想好了,我要馬上回永城。”
“回永城?”張晨吃了一驚,“你回永城有什麼用?”
“有用!”譚淑珍堅定地說,“小武他糊塗了,我沒有糊塗,我要到山裏去找小武,我要找到他,讓他出來自首,你說,自首的話,罪行是不是會輕一點?”
張晨點點頭說:“從法律上來說,肯定是這樣的,自首可以減輕罪行。”
“好,那我就要去找到他,陪他去自首,我不能讓小武死,張晨,我馬上就走,不管你準不準假。”
“譚淑珍,你他媽的說什麼呢?你把我張晨看成什麼人了?你說的沒錯,我和你一起去,我們去找小武,讓他出來自首,然後看,要不要賠什麼經濟損失,多少錢我們都賠,只要能保住小武這條命。”
譚淑珍笑了起來,她說好,張晨,我們一起去。
張晨和譚淑珍說:“你現在馬上去店裏安排一下,讓小娟管店,我趙志剛這裏也安排一下,然後我去下面,準備點東西。”
“準備東西?我們去找小武,還要準備什麼?”譚淑珍奇道。
“你知道小武他們那山多大,連着四個縣幾十個鄉,你以爲是去郊遊,走過去就能看到小武了?人家公安組織了幾萬人,找了兩天都沒有找到,我們兩個人,不知道要在那山裏找多少天,就這麼赤手空拳進去?”
譚淑珍叫道:“好好,我什麼都不懂,只要是去找小武,我聽你的就是。”
譚淑珍說着,就走了出去。
張晨想起了那個加拿大人雅克,他去了下面賣休閒產品的店鋪,買了兩隻睡袋,兩根手杖,一盞露營燈,還有兩個手電,又買了兩盒電池,再買了兩個登山包。
他接着走去市場裏的小賣部,往一個登山包裏塞滿了水、牛肉乾、八寶粥、餅乾和巧克力。
他提着這些東西回到辦公室,坐下來後,先給趙志剛打了一個電話,和他說,自己要離開幾天,廠裏有什麼事,你自己決定安排,趙志剛說好。
張晨接着給林淑婉打電話,電話一通,林淑婉就在電話裏說,張先生,你是不是後悔了,不想當我哥,這兩天都躲着我。
“那你是不是沒有後悔?”
張晨趕緊說:“沒有後悔,真的。”
“那你叫我阿婉,不許叫我林小姐,我哥都叫我阿婉。”
“好,阿婉。”
林淑婉在電話裏咯咯笑着,她問:“哥,什麼事情,真的有這麼要緊嗎?”
張晨說對,什麼事,我現在還不能和你說,等我回來了,再打電話告訴你,好嗎?
林淑婉說好,哥。
張晨接着把葛玲叫了過來,和她說,自己要離開幾天,公司裏有什麼事,你照看一下。
葛玲說好。
譚淑珍到了,兩個人心裏着急,馬上出發,他們心裏擔心,就在他們還在路上的這段時間,小武那裏已經出了什麼狀況。
他們剛出杭城,還沒到富陽,路上就出現了堵車,原來是公安在檢查過往的車輛,譚淑珍說,他們會不會是在找小武?
張晨說不可能吧,小武在永城,離這裏還有一百多公里呢。
他們緊趕慢趕,過了富陽,快到桐廬的時候,公里上又排起了很長的隊,公安在一輛輛地搜查着來往的車輛,譚淑珍急了,又問張晨,他們是不是在找小武?
這一次,連張晨心裏也沒有底了,他說,應該是吧。
“那怎麼辦啊,這麼多人要抓他?”
張晨說,這麼多人要抓他,不是很正常嗎,幾萬人都在搜山抓他,公路上當然更要查了,不過也是好事。
“怎麼是好事了?”
“說明至少到現在,還沒有抓到小武,小武也還沒有出事。”
聽張晨這麼一說,譚淑珍想想也是,又稍稍放下了一點心。
輪到他們的時候,公安把車裏和尾箱裏都仔細地看了,張晨問檢查的公安,這是在查什麼?
對方看了看他,沒有言語,揮揮手讓他過去。
過了桐廬的檢查點,320國道上,剛通暢了半個多小時,又開始擁堵起來,這是快到桐廬和永城交界處了,這裏肯定又設了一個檢查點。
這次輪到他們的時候,檢查的公安卻是認識譚淑珍的,叫道,譚淑珍,好久不見。
譚淑珍覺得對方很面熟,卻想不起來他是誰,不過還是問:“你們在查什麼?”
對方壓低聲音說:“還不是你們劇團的。”
雖然他們的猜測被證實了,不過張晨還是暗暗心驚,沒想到爲了要抓小武,出動了這麼大的陣仗。
過了這個檢查點,路上好不容易暢通起來,外面天已經徹底黑了,張晨加快了速度,卻還是遲了一步,等他們趕到通往小武他們鄉的輪渡碼頭時,碼頭上已經空無一人,售票處窗口旁邊的牆上,貼着告示,這告示顯然是新貼上去的。
張晨打着手電看了看,上面是說,接上級通知,輪渡時間調整爲最早一班,早上七點,最晚一班,晚上八點,什麼時候恢復原來的時間,另行通知。
這顯然又是因爲小武。
張晨和譚淑珍站在碼頭上隔江興嘆,卻又無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