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奔騰年代——向南向北 >0929 向吳冠中先生致敬!
    《奔騰年代——向南向北》

    張晨把他的美術館,取名爲“河畔油畫館”,不是在艮山河,或者米市河邊嘛,那就叫河畔,張晨自己很喜歡這個名字,但劉立杆覺得,這名字太小氣,太普通了。

    張晨笑道,那叫什麼,叫“時代美術館”,還是叫“大千美術館”?

    “大千美術館不錯,大千世界嘛。”劉立杆叫道。

    張晨大笑:“那人家要是誤以爲是張大千的美術館呢?”

    劉立杆乾瞪眼。

    張晨認定,就用這“河畔油畫館”,他本來想自己寫這個館名的,浙美的一位教授,也是老國立藝專的學生說,這館名,還是要請個名人寫,這樣你這個館,纔有號召力。

    張晨說,我也不認識什麼名人啊,老師,要麼你幫我寫,在這行,你比我有名。

    教授笑道,我哪裏敢寫,看看你裏面的那些我同學的藏品,我都不敢寫了,這樣,爲了表示支持你做這件事,我送你美術館兩件我自己的藏品,再給你寫封信,介紹我的老學長,至於他肯不肯給你題名,那就要張總你自己去說了。

    張晨趕緊對教授表示感謝,問他,這老學長是誰?

    “吳冠中,吳冠中夠不夠分量?”教授問。

    張晨吃了一驚,叫道:“吳老師當然是夠分量了,不過,他怎麼可能會給我這小館題名。”

    教授笑道:“不一定,他那個人,你名氣很大,他反倒不一定會給你題,只要對他胃口,他纔不管你什麼名氣大小。”

    教授當即給吳先生寫了信,張晨拿着信,第二天就去了北京,心想,不管吳先生肯不肯給自己題名,有這封信,至少可以藉此機會,拜訪一下吳先生,當面聽聽他的教誨,也是好的。

    張晨按照教授給他的地址,到了中央工藝美術學院,找到了吳先生的家,敲開門,來開門的,正好就是吳冠中先生,吳先生滿頭白髮,穿着一件短袖白襯衫,張晨趕緊鞠了一躬說,吳老師好!

    吳先生看了看他問,你是哪家報紙的記者?我最近不接受記者的採訪,說了你們都亂寫的,看了生氣。

    張晨趕緊說,自己不是記者,是您的同學介紹來的。

    張晨拿出了浙美教授的那封信,遞給了吳先生,吳先生打開看看,隨手就把它塞到了院門口的信箱裏,問張晨,我正好要出去理髮,你跟不跟我去?

    張晨說好。

    吳先生關上院門,帶着張晨一起朝前走,他們走了五六分鐘,前面是一片樹林,好幾個退休的老教師在樹蔭裏乘涼,還有人在下象棋,吳先生和他們打着招呼,還站在下象棋的邊上看了一會,再朝裏面走。

    走了十幾米,張晨看到,有一個露天的理髮攤,一棵樹上掛着“理髮”兩個字,樹旁是一個臉盆架,架上有一個臉盆,邊上是一桶水,臉盆架子的邊上,有一張木頭的椅子,再邊上,是一張躺椅,躺椅上,一位六十多歲的理髮師躺在那裏抽菸。

    看到了吳先生,理髮師趕緊站了起來,張晨心裏疑惑,心想,吳先生說的理髮,不會是在這裏吧?要知道當時的吳先生,不僅是名畫家、名教授,還已經是法國最高政府勳章的獲得者,全國政協常委,在拍賣會上,一幅畫,都可以拍到二三十萬港幣了。

    沒想到吳先生叫了一聲剃頭,就走到了那張木頭椅子上坐下,理髮師拎起一塊圍裙,“啪,啪”抖了兩抖,就給吳先生圍上。

    吳先生看了看愣在那裏的張晨,頭點了點邊上的一張凳子,和張晨說坐坐,有什麼話,坐下來說。

    張晨坐了下來。

    “你那個館,爲什麼要叫河畔油畫館,而不是美術館?”

    吳先生看起來前面雖然只是匆匆看了一眼,但對他同學信中的內容,都記住了,他問張晨。

    張晨趕緊說,我覺得美術的概念太大了,我沒有那麼大的野心,我就是自己學油畫,也喜歡油畫,現在有能力了,就想建一個油畫館,收集一些自己喜歡的作品,還是一個很個人化的小館。

    吳先生點點頭,他說你這館,有什麼想法。

    張晨說,這不是正好機會巧合嗎,我剛買到了一批原來國立藝專出來的學生老師的畫,我就想,這中國的油畫,說起來,真正的起源,還是和國立藝專有關係,我就想在二樓,搞一個專門的以國立藝專爲主題的館。

    一樓,就收集一些現在的,我自己喜歡的油畫,這樣,樓上樓下,也體現一種傳承。

    “你說你收了一批老藝專的畫,都收了哪些?”吳先生問。

    張晨打開自己的包,從裏面拿出了一疊照片,這是他特意拍下來的那批作品。

    張晨把照片一張張地拿給吳先生看,看了兩張,吳先生和理髮師說,王師傅你等一下。

    理髮師傅停了下來,吳先生把這一疊照片,從張晨的手裏拿過去,一張張地看完,似乎有些不相信,他說,都是很早的畫了,你從哪裏來的?

    張晨說,我還有兩幅吳老師的。

    “我的?”吳先生問。

    張晨點點頭,他從包裏,另外拿出了兩張照片,遞給了吳先生,吳先生看到,吃了一驚,叫道,我還以爲,這兩幅畫早就沒有了。

    他看着張晨問:“你這個,是不是邱公子手裏買來的,他現在在哪裏?”

    張晨知道,吳先生說的邱公子,應該就是已經去世的那位中學美術老師,張晨說,他已經去世了,我這個,是從他老婆和兒子手裏買來的。

    “講講,你講。”吳先生催促道。

    張晨就把自己知道的邱先生的事情,還有自己買畫的經過和吳先生說了,吳先生說,這邱公子,不是畫畫得不好,他是不敢畫,把自己埋起來了。

    “埋起來了?”張晨疑惑道。

    “家裏成分不好,解放了,只好規規矩矩、老老實實了,還不是把自己埋起來,埋到土裏了?”

    張晨點點頭,明白了。

    “你知道我們爲什麼叫他邱公子?”吳先生問。

    張晨搖了搖頭。

    “一個他,一個常玉,常玉沒讀過國立藝專,在法國的時候在一起,他們兩個家裏都有錢,這邱公子家,在松江開織布廠的,我們那個時候,畫幅好畫,就和他換酒喝,他請我們下館子喝酒,我們把畫送給他。”吳先生笑道。

    張晨說:“我很喜歡這批作品,雖然從技法上來說,可能都不如你們後來的作品那麼嫺熟。”

    “哦,爲什麼?”

    “這些作品裏,都有一股蠻勁,就是年輕人那種天不怕地不怕的勁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