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奔騰年代——向南向北 >1005 何處飄零
    任溶溶和陳雅琴兩個人,在西安待了一個多星期,兩個人每天就是去各風景區玩,和到處找好喫的,彼此都有意不去說起和交易有關的事情,雖然心裏很想打電話回去,問一問盤面的情況。

    兩個人在一起有一個好處,那就是彼此可以較着勁,你不打我也不打,誰打誰是小狗。

    她們沒有打電話回去,馬麗她們也沒有打電話過來,讓她們還有些心安的是,沒有好消息的同時,至少也沒有壞消息,說明日元始終在128和145區間上下。

    連老倪也沒有打過陳雅琴的電話,陳雅琴知道,這主要是因爲有了助理的原因,還有就是,老倪還真不敢得罪她們,她們說不回去,還就是可以不回去,一邊旅行一邊就把老闆給炒了。

    做交易的好處是在哪裏都可以做,而憑她們現在的業績,要找資金和金主,很容易,連戴維都在問她們,有沒有興趣到香港來工作,香港有兩個老闆,很希望她們能加盟他們公司。

    她們現在是老倪下金蛋的金雞,老倪怎麼會放棄她們,再說,他心裏也明白,她們該做的工作都已經做完了,剩下來的,就是等着那個時機的到來。

    做交易,不是你天天坐在辦公室裏,天天盯着盤就會出成果的,那樣反倒可能會虧得厲害,這個,老倪也買了幾本書看看,瞭解了一些,他知道那些低級的,定力不好的交易員纔會頻繁交易,這樣的人,就像愣頭青進了賭場,短贏長輸。

    在金融市場,真正能賺錢的都是那種做長波段、做長線交易的,有人長到了幾年,甚至幾十年,賬戶裏的錢在不斷地增加,而他自己,在這個過程中,幾乎沒有平過什麼倉,沒有做過什麼事,但憑他賬戶裏數字的不斷加大,他就成了投資大師。

    你們願意玩,那就去玩吧,只要我的錢在增加就可以,老倪心想。

    她們當然,也沒有真的想離開老倪的想法,這也是做交易的人的心理,在她們看來,錢就是錢,錢是沒有姓名,也沒有國別的,雖然賬戶裏的錢,進去的時候是港幣,但這港幣,不是馬上就變成韓元和日元,變成美元了嗎?

    她們根本不在乎這錢是老倪的,還是老王老李的,還是香港人的,但在乎的是,和金主合不合拍,老倪至少到目前來說,還讓她們滿意,他能放開手腳,隨她們去,這就簡單了。

    而她們的每一次鏖戰和辛苦,該有的回報,老倪也會毫不吝嗇地就給她們,讓她們每天就這樣,住最好的酒店,找最好喫的東西喫,也絲毫不用擔心囊中羞澀。

    陳雅琴還把所有的發票,都收集起來,她說,到了145,就去找老倪報銷,是啊,都到了145了,老倪還會不報銷嗎?

    145什麼概念,就是她們原來五個億的賬面資金,要變成十幾個億了,她們的這點費用,算什麼呢?

    要是換一個香港老闆,每天還要盯着賬戶,不時就要找她們溝通和開會,去你姥姥的,那才真是煩人,讓她們去香港,朝九晚五,每天還要西裝筆挺地進出寫字樓,那還真不如就像現在這樣,天天穿着睡衣,在“錦繡江南”打地鋪。

    所以戴維的話,絲毫也沒有在她們的心裏起什麼波瀾,唯一起作用的,就是讓她們感到底氣足了,哪怕站在老倪面前,心裏要是有氣,她們也敢對他橫了,搞搞清楚,老孃不是靠你喫飯的。

    而老倪,不忍也得忍,當然這也就是想想,她們不是那種不知深淺的人。

    她們從西安去了成都,到了成都,待了幾天,兩個人喫飯的時候聊起來,發現她們都沒有去過深圳,改革開放這麼多年了,怎麼可以沒有去過深圳,去去,她們第二天就去了深圳,到了深圳,才發現這實在是一個很無聊的城市,待了兩天,又去了昆明。

    昆明這個地方,實在是好玩好喫,她們一待就待了十多天,接着就去了上海和蘇州,這兩個地方,是當時她們離開辦公室的時候,就準備去的地方,沒想到她們過了一個多月,纔來到這裏,她們在蘇州待着,人家說,上有天堂,下有蘇杭,她們卻覺得實在是沒勁。

    這裏的園林,和杭城甚至江南地區的都差不多的,問題是蘇州菜實在是難喫,清湯寡水的,吃了兩天,就覺得把嘴和身子都快喫壞了,快走快走,去成都,需要來個火鍋過過癮。

    但她們沒有去成都,去過的城市再去一遍,也沒有什麼意思,她們去了重慶,在重慶待了一個星期,又飛去青島喫海鮮了。

    她們好像是徹底把交易給忘了,好像是把杭城都給忘了,每天兩個人的電話還會響,但沒有一個是老倪或者馬麗她們打來的,都是他們的家人和朋友打來的。

    這些打來的電話,知道她們又換了一個城市,第一反應都是,你怎麼這麼辛苦,整天在外面跑,這都快兩個月了,還沒有回來?

    她們只能嘻嘻哈哈地說,沒有沒有,工作還沒有完成呢。

    她們以爲自己忘記了交易,但其實沒有,交易不會忘了她們,她們常常會夢到交易,而且,這樣的夢,還是噩夢居多,夢到自己沒有設止損,夢到自己被日本人殺空頭,徹底爆倉,她們時常被這樣的夢從夢裏驚醒。

    而且,離開杭城的時間越久,這種噩夢出現的頻率就越來越高,讓她們都有些害怕睡覺了,兩個人在酒店的房間裏喝酒,去夜店喝酒,去喫宵夜,每天都搞到很遲,把自己搞得精疲力盡,倒在牀上就睡着了,但不管她們怎麼疲倦,噩夢還是會如期而至,會把她們驚醒。

    陳雅琴在黑暗中睜大了眼睛,呆呆地看着頭頂的天花板,身上,已經被冷汗溼透了,有那麼一個瞬間,她不停地顫慄,要猛掐自己的大腿,纔會讓自己清醒過來,什麼都沒有發生,這只是一個夢,但明白這是一個夢以後,她又感到了莫名的恐懼。

    是不是這一輩子,日元就永遠在128和145之間了,自己從此再也回不去杭城?註定要從一個城市,到另一個城市這樣不停地飛?

    你會累嗎?

    陳雅琴覺得很累。

    雖然從沒有人限制過她們回杭城,但在外面時間久了,她們就像是被詛咒了,只要盤面上的那一條線,沒有觸碰到止損或者止盈,她們連提起來回去的勇氣都沒有。

    陳雅琴下了牀,走去了洗手間,想衝一衝,推開門,卻嚇了一跳,她看到任溶溶坐在乾的浴缸裏,正在抽菸,洗手間裏煙霧繚繞的。

    “要死!”陳雅琴罵道,趕緊打開了換氣扇。

    任溶溶笑笑,往邊上讓了讓,陳雅琴也坐進了浴缸,浴缸夠大,兩個人夠瘦,並排坐着也還能坐下,陳雅琴從任溶溶的手裏拿過了煙,抽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