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奔騰年代——向南向北 >1027 夜風繼續吹
    已經是半夜了,雖然冷風吹在臉上,讓人有些瑟縮,張晨和劉立杆、孟平三個人,還是站在動感地帶樓頂的花園抽菸。

    隔壁杭城中心的工地,晚上還在加班,攪拌機咕咚咕咚的聲音響個不停,工人們彼此叫喊的聲音,在冬天的夜空裏顯得空闊。

    附近的居民,已經投訴了好幾次,說這晚上工地的聲音太吵,但劉立杆想理會也不可能,只要他的工地,一天沒有變個樣子,說不定柳成年就會打電話來詢問。

    現在整個杭城,都已經陷入了經驗城市的熱潮,已經有人喊出,要拆出一個新杭城了,歷史的車輪就這樣咕咚咕咚地走,不分晝夜和寒暑,哪裏會顧得上幾個微弱的聲音。

    在集體的亢進中,個人的利益,從來都是微不足道,甚至會被鄙視的,你怎麼可以因爲你自己的睡眠,阻擋城市高速發展的腳步?

    不僅是杭城中心,杭城還有幾條馬路,也是在這樣晝夜不停地施工,那一個時代的特徵就是,只有攪拌機咕咚咕咚的聲音,纔是最親切的聲音,每一個城市人的夢裏,都該有這樣的聲音。

    何況這杭城中心還是市重點省重點工程,這大樓的茁壯成長,不僅關係到杭城的臉面,也關係很多官員的臉面。

    臉面這麼重要的東西,豈能被幾個投訴電話打擾?

    那都是刁民吧?不用理他。

    打電話投訴的,反過來會被相關部門的相關人員指責,讓你自己都不好意思再打電話。

    三個人站在那裏抽菸,體育場路對面的一幢樓上,大概哪個神經衰弱的,實在是受不了了,突然把窗戶推開,大聲罵着:“我操你媽!”

    接着把一個空酒瓶扔了過來,他本來是想扔到對面杭城中心的工地的,但沒扔出這麼遠,酒瓶“啪”地砸在體育場路上,碎了。

    無論是他的叫罵,還是酒瓶砸到地上的聲音,工地上的人都沒有聽到,他的肉嗓,怎麼抵得上咕咚咕咚的攪拌機,就是聽到,大概也會無動於衷,他們對這種聲音已經習以爲常。

    體育場路上,一輛出租車“嘎”地停下,司機下了車,衝着樓上罵道:“我操你媽b!你給我滾下來!”

    酒瓶在他車前十幾米的地上碎了,他要是快那麼幾秒,酒瓶就砸在他車頂了,他如果不及時剎車,玻璃的碎片,可能會扎破他的輪胎。

    那扇窗戶馬上關上,接着,窗戶裏的燈都拉黑了。

    出租車司機罵罵咧咧地上了車,把車倒退,變換車道,避開地上的玻璃開走了。

    三個人聽到了這一切,他們扭頭看看,劉立杆罵道:“傻逼!”

    風還是那麼繼續地吹,咕咚咕咚的聲音也繼續着,三個人繼續抽菸,還沒有回去室內的打算。

    孟平說:“我真的感覺我的日子到頭了,讓我去和其他人這樣,安分守己地拿地蓋房,我感覺我好像做不了。”

    “你不是已經蓋了一幢了?”劉立杆說。

    “不一樣的,那是一鼓作氣乾的事情。”孟平說,“幹完了想想,自己都不相信,我還能把這麼一幢房子幹下來。而且,那時人也不一樣,這兩年不對了。”

    “怎麼不對了?”張晨問。

    “不單純了,前幾年吧,大家互相幫忙,那真的叫幫忙,現在都是,事還沒做,先盯着利益,人的想法不一樣了,現在好像,人人都慌了,就怕自己沒有錢,都變得有點窮兇極惡了。”

    孟平說:“我其實很不喜歡人和人的關係,變成這樣的,就是賺錢,也應該賺得有尊嚴,該你得的,不用你說,我心裏有數,肯定會給你,沒必要這樣錢沒到手,哈喇子就不停地流,讓人看不起。”

    “不就是蓋房子嘛,蓋房子有什麼難的。”劉立杆說。

    “你覺得不難的事,我覺得很難,杆子,人都是有弱點的,我知道我孟平的弱點在哪裏,你讓我像個交際花一樣我行,讓我坐下來,踏踏實實做一件事,我其實不行的。”

    孟平說着,張晨和劉立杆大笑,劉立杆罵道,你他媽的,這腿毛都有兩公分長的,還交際花?

    孟平也笑了,他說:“我還真的經常感到,自己就是交際花,碰到女人我不來事,但在男人中間遊走,我如魚得水,我和你們講,我最適合的,其實還是像海城那樣,做個二道販子,一手進一手出,做完了把錢一分,拜拜。

    “現在,要讓我自己去蓋房子,我不行的,加上朋友多,又好面子,本來你的事,就是大家幫你的,那人家讓你幫忙,你也要幫吧,所以我東西亂進的,一幢房子造好,我的成本,肯定會比杆子你高,房子的質量,肯定會比你差,我拉不下臉去說人家啊。”

    “我也拉不下。”劉立杆說,“是老譚和譚淑珍拉得下。”

    “對啊,你至少還有這兩個人,我沒有啊,杆子,不是我說你,你自己也得承認,你有了貴妻之後,好像才各方面變得井井有條,是不是?原來也是一團亂。”孟平說。

    劉立杆點點頭:“我承認,她和老譚,我現在缺一不可,我這個人比較莽,習慣性亂撞,他們會把方向,會踩剎車,最主要的,是這兩個人,我可以百分之百地信任。”

    “這就很難得了,我想想都羨慕你。”孟平說,“我要是在前面,後面有這樣的人,我也安心了。”

    “你不是有錢芳她們嗎?”張晨說,“爲什麼你們不可以合在一起做?她們可都是因爲你,才從海城去無錫,再到南京的。”

    “對啊,你們要在一起,像在海城那樣,不是挺好。”劉立杆也說。

    “很好還會落到那麼個下場?”孟平冷笑道,他說:“她們和你的貴妻不一樣,你的貴妻,能夠拉住你,錢芳她們,力道還不夠,要是夠,其實她們在海城就感到有風險,可以及早拉住我了,拉不住,她們只能做小動作,也幸好她們做了小動作,還留下點翻身的本。”

    孟平滋滋地抽着煙,過了一會,他問:“張晨、杆子,你們知道,爲什麼出來之後,我要和錢芳她們分開幹嗎?”

    張晨和劉立杆都搖了搖頭,孟平說:“就是我出來了以後一看,她們乾的很好,沒有我,她們乾得很好,我要是再進去,會搗亂的,所以我才一定要堅持自己單幹。

    “錢芳能力夠強,她和我有點像,有衝勁,葉宜蘭很謹慎,她拉不住我,但能拉住錢芳,徐佳青看上去大大咧咧的,但她心很細,是個完美主義者。

    “曹小荷呢,年紀比她們都大,經歷也比她們多,也不多事,但她們三個,認她是大姐,她們之間有什麼矛盾的時候,曹小荷能從中斡旋,她能夠化解矛盾,所以她們就是一個完美的組合,我要是進去了,會把她們這種組合打破的,所以我不能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