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揚癱坐在沙發上，一邊捏着手機，一邊端着茶杯，愣愣發呆。
“都幾點了？你還喝茶？”一道突兀的嗓音驟然響起，嚇了他一大跳。
薛揚手中的茶水灑了，地毯瞬間暗了一大塊。
“幹嘛？人嚇人，是會嚇死人的，你不知道啊？”
小虎子穿着睡衣，一臉茫然反問：“我走過去喝水，又走了回來——你剛纔沒瞧見啊？咋了？你被嚇死沒？我成了鬼魂來着，這麼大的人兒你都能瞧不見！”
薛揚給他一記大白眼，把茶杯丟了開去，手機也收起來，碩大的身板栽倒在沙發上。
小虎子看了一下角落的古董鍾，問：“咋了？被嫂子趕出來了？大冷天睡客廳啊？”
“滾！”薛揚只送了他一個字。
小虎子嘿嘿笑了，立刻上前扒拉他。
“客廳暖氣不夠足，要不去我那邊好了。瞧你這可憐勁兒……”
“瞎說啥！”薛揚解釋：“我是怕吵醒瀟瀟和小雙，壓根不敢回房睡。小雙早上突然發燒，學也沒去成，一直粘着瀟瀟。剛纔我見她睡在我們牀上，不敢進被窩吵醒她們，乾脆出來外頭貓一個晚上。”
小虎子忍不住提議：“去客房啊！要不去我那邊唄！”
“不想。”薛揚咕噥：“我喜歡睡這邊的沙發，夠軟夠暖和。”
小虎子見他神色不怎麼對勁，乾脆坐下來。
“怎麼了？大晚上發呆又喝茶？”
薛揚長長嘆了一口氣，解釋：“阿清說那個藥不敢用，至少得等多一個月。但好幾個教授專家都說拖不了那麼長時間……這兩天數據開始變差了，老三可能撐不到那個時候。”
小虎子愣了愣，嘴角的笑容停滯了。
“那……那……怎麼辦？別等啊！麻利用下去啊！”
薛揚煩躁翻身，低聲：“用下去沒法保障……得有心理準備可能連植物人的狀態都保證不了。偏偏像這樣的病例非常非常少，連一個可以參考的對象都沒有。桓舅之前說的病例比老三輕症一些，礙於老三現在的數據越發差，時間越拖越長，他也變得沒什麼信心了。”
小虎子想了想，問：“不用的話，最差是什麼？”
薛揚答：“植物人。”
小虎子皺眉想了想，又問：“如果這一個藥冒險用下去，最差是什麼？”
“之前沒說。”薛揚答：“這次阿清親口說了，最好的情況是甦醒過來，一點點康復恢復腦力功能。最差的情況是……沒了。”
小虎子倒抽一口冷氣，問：“這麼嚴重？”
“對。”薛揚解釋：“聽說試驗的病人突然離世，而且是幾乎同一時間，猜測可能跟藥物的副作用有關。目前還在檢測中，找不出定論來。偏偏老三這兩天……尤其是今天的數據驟然變得很差……大夥兒都煩透了，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
小虎子也懵了，俯下抓了抓腦袋。
薛揚靠在抱枕上，眼眶微微紅了。
“我本來要留在醫院那邊，是媽把我給趕了回來。我……我哪怕是待在家裏，我也一樣睡不着啊。爸媽很爲難，阿清也很爲難，每個人都不知道該怎麼選。”
薛揚煩躁蹭了蹭抱枕，語氣無奈得將近崩潰。
“我也不知道啊！現在最爲難的是誰都不敢出主意！誰都不知道該怎麼辦啊！”
小虎子自然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歪倒在另一頭的沙發上。
兩人默默躺了好半晌，心情差到極致，誰都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彼此。
偌大的客廳冷冷清清，一左一右躺着的人一動不動。窗外的夜很冷很暗，看不到一絲光亮。
巨大的落地窗外，後花園的美麗景象不在，只剩黑麻麻一片。
寒風呼嘯，樹枝時不時搖曳晃動，給暗沉的夜帶來了一絲絲的活力。
倏地，薛揚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小虎子以爲是自己的信息，掏出手機瞥一眼。
“羣裏……好像有消息。然哥發的，一秒鐘前。”
薛揚懶得動彈，趴在靠枕上似乎睡着了。
小虎子點開手機，轉而驚訝瞪眼。
“揚揚！嬸嬸……嬸嬸！然哥說嬸嬸決定明天一早給老三服藥！嬸嬸決定的！”
薛揚嚇得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猛然一把奪過他的手機。
“啪！”一聲，手機應聲摔地上。
小虎子氣呼呼馬上去撿，沒好氣道：“幹嘛？！你自個沒手機啊？羣裏的消息哎！每個人都能看到！”
薛揚早已掏出自己的手機，火速點開查看。
接着，他愣愣看着，捏着手機的手尖無措動了動，帶着明顯的顫抖。
“媽同意了？那——明天早上？”
小虎子也是心驚膽戰，心情異常複雜。
“嬸嬸決定的……不知道清少怎麼說。然哥只說是嬸嬸決定的，沒說清少。”
薛揚無奈嘆氣，解釋：“傍晚在醫院那會兒，阿清是不同意的。他也很爲難。他說，他能冒險，但不能拿老三的命去冒那麼大的險。他寧願老三活着，即便跟一個植物人般活着，他也心甘情願守着老三過一輩子。他接手不了失去老三，所以他不敢冒險。”
“那……其他人呢？”小虎子皺眉問：“源叔呢？他也同意吧？”
薛揚答：“我爸一直沒說話。不過，我爸跟我媽一向都是有商有量，站在統一戰線上。我媽決定了，我爸自然也是聽她的。我哥和鐵頭哥都一樣，跟我差不多，都不知道該怎麼選。多多哥支持我媽，說他接受不了一直躺着不動的老三，寧願冒險去試試，搏一搏。”
“他的思維一向清奇。”小虎子搖頭：“不過，最終還得阿清同意，是吧？”
這時，羣裏又多了一則消息。
陳新之發的，說他保持中立，因爲他萬分爲難，真心不知道該怎麼選。
薛揚和小虎子看完，互視一眼，很快猜到另一個點上。
——阿清他仍是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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