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民將行李箱擰出來，解釋：“行了，我都收拾好了。”
小虎子挑眉，問：“叔，您這麼快就收拾行李了？不是——您不留這邊住多幾天？”
“不了。”陳民澀然低笑：“已經打擾一夜了，不好再叨擾下去。”
小虎子忙搖頭：“哪裏會！大夥兒都不知道多歡迎您！您如果住一夜就走，源叔和嬸嬸知道了，鐵定會怪我沒照應你住多幾天！”
“不了。”陳民仍搖頭：“如果他們和你爸都在這邊，我住多幾天倒無所謂。可你們一個個要上班，孩子一個個要上學，留我一個老頭子在這裏乾瞪眼呀？”
小虎子笑道：“沒有！我打算晚些時候帶你出去玩一圈，傍晚再回來呢。”
“不玩了。”陳民罷手：“我都來過帝都十幾二十遍了，該玩的地方都玩了。再說，我……我也沒那個心情玩……今時不同往日嘛。”
小虎子的心被不着痕跡紮了一下，見老人家堅持要馬上去俱樂部，只好點頭同意。
“叔，那您至少得留下喫早飯，跟大夥兒道別一聲。”
陳民微笑答好。
小虎子幫他擰過行李箱，道：“偶爾放假的時候，我就載你過來喫飯喝茶。”
“好。”陳民嘴上答應着，心裏卻早就有了否定答案。
除非是老兄弟們都回來，不然他不敢再上門。
馨園上下現在住的都是年輕一輩，跟他幾乎沒任何話題。
而且，看到人家年輕一輩和和美美，相親相愛，自家的兩兒子見面沉默不說話，兩兒媳一見面就差點兒掐起來。
不比還好，一比較，他連死的心都有。
在孩子教育方面，他着實太失敗了。
唉！
喫過早飯，程煥然夫妻親自送陳民到大門外。
“叔，以後常過來喝茶。”程煥然溫聲：“我們有空就過去看您。”
陳民笑眯了眼睛：“好好。不送！不用送的！”
片刻後，小虎子開着車出來，接了陳民一塊兒去俱樂部。
康安眯眼看着遠去的豪車，忍不住感慨：“幾十歲的人了，臨了老了，反倒得離鄉背井打工，真的頗不容易。”
程煥然低低嘆氣：“家家都有難唸的經。陳叔他的煩惱不少來着。”
“他的老伴呢？”康安好奇問：“怎麼沒跟他一塊兒過來？”
程煥然答：“離了，快有十來年了吧。”
康安也嘆氣，轉身回了屋裏。
那天晚上，小虎子下班回馨園。
司機已經將幾個孩子都接送回來，一個個正在自己的小寫字桌前寫作業。
小虎子瞥了一眼，躡手躡腳去了客廳。
薛揚正在客廳喫花生，瞧見他來了，挑眉問：“陳叔安頓好了？”
小虎子狐疑問：“你今天回來得這麼早？”
“今晚有應酬。”薛揚答：“我回來洗澡換衣服，順便喫晚飯。”
小虎子“哦”一聲，隨後答：“安頓好了。給他安排一間房間，有空凋有牀鋪，外加一個小陽臺。被褥我都提前讓經理他們準備好，洗漱用品也有。那邊中午晚上有阿姨做飯，早上得靠叔自己弄點兒清粥啥的。”
小虎子搖頭：“遠一點就有，附近沒有。早餐館子少，基本都是搞中餐晚飯的。叔他一向都是自個做飯炒菜，廚藝不算精湛，但喫飽填飽肚子肯定沒問題。”
薛揚道：“那就好。陳民叔是那種不會隨便向別人開口的人，你得自個多上點兒心。”
“曉得！”小虎子倒在沙發上，疲倦揉了揉眼睛，“今天盯了一天的屏幕，眼睛似乎要花了！”
這時，他的手機響了！
小虎子打着哈欠，慢悠悠接起。
“喂？誰？我——我是。什麼？！啊？那——那什麼時候的事？”
騰地，他嚇得臉色蒼白跳起來！
正顧着喫的薛揚被嚇了一大跳，瞪大眼睛看着他。
小虎子“哦……哦？哦哦哦！”胡亂點頭：“那個——我馬上坐飛機過去！對對對！明天早上肯定能到……應該能……好的……好。”
手機擱下後，他愣愣坐在原地沒動彈，眼神空洞沒焦點，像是仍在震驚中緩不過來。
薛揚丟下手中的花生，徐徐挪上前，拉了拉他的手，語氣帶着謹慎和小心試探。
“咋了？突然發什麼神經？誰打來的？”
別不是什麼不好的事情吧？怎麼突然一驚一乍的？
小虎子眼神愣直答：“我……岳父他們沒了……”
薛揚：“？？？”
小虎子緊張解釋：“山悠的爸媽都沒了……下午的事……屍體都在醫院裏。”
啊？！！
山悠的爸媽？！
薛揚瞪大眼睛，驚訝問：“下午？兩個老人？同時——同時沒的？！”
小虎子也是晃不過神，低喃：“護士打來的……說兩位老人先後染上新冠……本來都是遍身基礎病的人……救了兩三天後撐不過來，下午去世……先後隔了一個多小時。醫院找了街道辦的工作人員聯繫晚輩和親屬，誰知街道辦找不着，說平時只有保姆陪着。保姆給了我的手機號碼，說我是僱主，他們才找到了我。”
薛揚皺眉問：“他們——他們不還有侄子外甥嗎？怎麼？都沒理他們？”
小虎子搖頭：“以前有錢的時候，親戚一大堆。後來山悠沒了，他們身邊的錢也盡數被騙光花光。親戚們見撈不到錢了，漸漸就沒搭理他們。一大把年紀，基礎病非常多，我那前岳母好幾次都在死亡線旁徘徊。她癱瘓多年，連一口水都得靠別人喂。老岳父的身體也很差，偶爾發病的時候連自理都有問題。這些年都是我僱保姆照顧他們。”
“那——那——”薛揚遲疑問：“你要過去給他們辦喪事？”
小虎子愣了一秒，答：“當然去……他們是小小虎迷你虎的外公外婆。山悠沒了，他們是她的兒子，肯定得去一趟。”
“那麻利收拾行李！”薛揚示意：“我去找瀟瀟，讓她幫忙收拾兩個孩子的衣服。”
小虎子答好，匆匆跑樓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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