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尚未從之前的震驚中回過神來思緒相當混亂,此刻面對龐鈞提出的問題,一時有些無所適從,不知該如何迴應。
呂歸塵、蕭獅潼、許威揚等大宗師當然沒有受到影響,但是他們自恃身份,不可能親自下場與人辯論。
許威揚的表情嚴肅而沉凝,如同戴着面具,喜怒皆不顯於色。
經過一番仔細的思考,他終於有了計較。
雖然林重的表現超出預料,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目前只能按照既定步驟進行,否則原本的計劃將全部被打亂。
到時候,作爲幕後推手的曜日宗恐怕會淪爲武術界的笑柄。
許威揚絕不允許那樣的事情發生。
如果他還想成爲曜日宗的掌門,就必須在形勢失控之前,讓一切迴歸正軌。
想清楚這點後,許威揚不再猶豫,嘴脣微動,以傳音入密之術,向某些人發去計劃開始的信號。
“我有異議!”
大廳中間忽然響起一個沙啞的男聲。
衆人循聲望去。
說話者是個五十歲左右的中年男子,理着平頭,長着國字臉,眉毛猶如鋼刷,雙眼開闔之間精光四射。
他身穿白色馬褂,胸口左邊位置畫着一個栩栩如生的虎頭,虎頭下方,用紅色絲線繡出“伏虎門”三個大字。
中年男子神情嚴肅,從座位上起身,雙手抱拳,朝圓臺上的杜懷真拱了拱手,重複道:“盟主閣下,我有異議。”
杜懷真依舊坐得四平八方,金色的眸子深如淵海,波瀾不驚。
“原來是梅花派的白掌門。”
龐鈞替杜懷真接話,洪亮的聲音全場皆聞:“請問你對何事有異議?”
中年男子並未立即回答龐鈞的問題,而是環視一圈,目光依次掃過許景、王穆、趙乘龍、王紅符等人,最後落在林重臉上。
“我要質疑林重閣下的候選人資格。”
中年男子不開口則已,一開口就是石破天驚。
林重聞言,微不可察地揚了揚眉毛,擡頭看了中年男子一眼。
林重的眼神並不如何凌厲,卻讓中年男子頭皮發麻,心底油然生出恐懼的情緒。
不過,中年男子敢向林重發難,自然有所倚仗。
他的倚仗就是許威揚,以及站在許威揚後面的曜日宗。
許威揚曾經答應過他,只要他願意出面,那麼等曜日宗成功控制武盟後,將給梅花派相應的榮譽和地位。
“白掌門,飯可以亂喫,話不可以亂說。”
人羣裏又響起另一個聲音,充滿義憤填膺:“候選者共五位,你爲什麼不質疑其他人,偏偏針對林重閣下?”
“按照武盟規矩,凡是獲得高層和隱世門派推舉者,皆可成爲盟主候選。”
姓白的中年男子早有準備,當即侃侃而談:“我只是很好奇,推舉林重閣下的究竟是哪位武盟高層?畢竟林重閣下無門無派,亦不曾在武盟任職,讓他成爲盟主候選,不覺得太違背常理了嗎?”
聽完中年男子的講述,衆人的表情不由變得微妙起來。
似乎......他說得還有點道理?
雖然武術界中強者爲尊,但總不能因爲林重足夠強大,就可以肆無忌憚吧?
“好像......確實沒聽說過林重閣下有推舉者......”
“而且,要成爲盟主候選,必須一開始就向武盟提出申請,任何人都不能例外!”
“現在問題來了,他申請過嗎?”
“肯定沒有,不然白掌門幹嘛自討苦喫?”
“白掌門真是勇氣可嘉,竟敢得罪一位風頭正勁的大宗師,萬一被秋後算賬怎麼辦?”有人暗自嘀咕。
“他敢選擇此時站出來,我纔不信背後沒有隱世門派的授意。”
旁邊的武者嗤笑一聲,指了指前排屬於十大隱世門派的座位,壓低聲音:“瞧瞧,大人物們穩坐釣魚臺,炮灰當然要先衝鋒陷陣。”
喧譁聲越來越響,甚至傳到了圓臺上。
林重眼簾低垂,如同局外人般,對周圍的議論不置一詞。
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只要他光明正大,又何懼他人詆譭?
龐鈞目光閃動,忽然回頭望向坐在椅子上的一衆武盟高層,發聲問道:“你們誰是林重閣下的推薦人?”
高層們交換着眼色,俱都默不作聲。
局勢至此似乎很明朗了,作爲始作俑者的白掌門長長舒了口氣,感覺如釋重負。
天知道他承受了多大的壓力。
“林重閣下,我並非刻意針對您,只是維護武盟的規矩,人人有責,若有冒犯之處,還請諒解。”白掌門又假惺惺地對林重拱手道。
“就算故意針對我也沒關係。”
林重雙眸微眯,瞳孔深處幽光流轉,語氣不疾不徐:“但,污衊我是要付出代價的,你承受得起嗎?”
見林重如此鎮定,絲毫沒有謊言被戳破的慌張,白掌門不由心中打鼓。
他思緒急轉,眼睛控制不住地朝許威揚看去,然而後者卻閉目端坐,絲毫沒有插話的打算。
於是白掌門明白了,這件事只能靠他自己解決。
“我怎麼敢污衊您呢?”
白掌門表情無辜地攤了攤手:“正所謂身正不怕影子斜,您總不能因爲自身存在問題,就欺負我這個小人物吧?”
“我有什麼問題?”
林重彷彿在明知故問,死鴨子嘴硬。
“既然您不願承認,那我就把話說明白點。”
白掌門挺直身軀,一臉正氣道:“您既沒有向武盟提交申請,也沒有相應的推薦人,所以根本沒資格成爲盟主候選。”
“誰說我沒有推薦人?”
林重嘴角上揚,似笑非笑:“你一直在自說自話,卻連真相都沒弄清楚,簡直愚蠢得不可救藥。”
白掌門愣住了。
不止他,大廳裏的其他人同樣滿頭霧水。
既然有推薦人,爲什麼不主動站出來?偏要浪費大家的時間。
“他肯定是在詐我!”
白掌門腦海內閃過一個念頭。
“那麼,請問您的推薦人是誰?”
他擺出虛心求教的架勢,然而懷疑的神情卻明白無誤地寫在了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