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入箱，拿起一張紙條，隨意掃了一眼，然後用不帶任何感情色彩的聲音念道：“東南分盟於勁，投趙乘龍一票。”
自登上圓臺後，就始終默不作聲的趙乘龍擡起腦袋，看向左側某個貌不驚人的男子，後者朝他微微一笑，頷首示意。
“多謝於部主！”
趙乘龍一絲不苟地抱拳行禮。
於勁有點受寵若驚，趕緊起身回禮：“不敢當，不敢當......”
“噤聲！”
龐鈞眉毛微皺，面露不悅：“有什麼話，等唱票結束之後再說。”
“抱歉，是我唐突了。”
此刻的趙乘龍就像換了個人般，進退有據，並未因爲龐鈞的斥責而驚慌失措，沉穩道：“龐副盟主，請繼續吧。”
龐鈞神情稍霽，向趙乘龍點點頭，又拿起另一張紙條。
當他看清這張紙條上面的內容時，哪怕城府極深，也不禁露出愕然之色，隨即饒有深意地看了呂歸塵一眼。
呂歸塵雙臂環胸，眼簾低垂，彷彿神遊物外。
“西部分盟賀融，投王穆一票。”龐鈞收回視線，面無表情地念道。
原本老神在在的許景猛然瞪大眼睛，以爲自己耳朵聽錯了。
“龐兄，我沒聽清楚，你能再念一遍嗎？”
在說這句話時，許景死死盯着龐鈞，臉頰肌肉抽搐，體表衣衫無風自動，猶如一頭擇人而噬的兇獸。
龐鈞偏頭，坦然與許景對視，重複道：“西部分盟賀融，投王穆一票。”
“轟隆！”
他話音剛落，許景體內陡然爆發出一股宏大而狂暴的恐怖氣息，宛若驚濤駭浪，席捲四面八方。
“咔嚓！”
許景腳下的大理石地板寸寸龜裂，被他踩出兩個深達數寸的腳印，密密麻麻的裂縫以腳印爲中心，呈圓環狀擴散，覆蓋許景身周半米方圓。
“賀融，你敢背叛我？”
下一刻，許景倏然扭頭，朝某位坐立不安的武盟高層看去，眉毛倒豎，眼中浮現深沉而陰冷的殺機。
那個叫賀融的武盟高層臉色發白，額頭滲出冷汗，結結巴巴道：“許......許副盟主，您......您別生氣，我......我只是聽命行事啊！”
“聽命行事？”
許景拳頭緊握，似乎恨不得一拳把對方打死，咬牙切齒地問道：“誰給你下的命令？”
賀融吞了口唾沫，不敢回答，眼睛卻控制不住地瞟向呂歸塵所在的位置。
許景頓時明白了。
背叛他的不是賀融，而是真武門。
因爲賀融是真武門安插在武盟內部的釘子和眼線，只有呂歸塵才指揮得動。
“爲什麼？”
許景表情變幻，不敢置信地望着呂歸塵：“到底爲什麼？”
他滿肚子疑問、憤怒、憋屈和仇恨，各種各樣的負面情緒涌上心頭，以至於連雙眼都開始發紅，出現失控暴走的徵兆。
“看看你現在的樣子。”
呂歸塵擡起眼皮，慢條斯理道：“答案不是很明顯嗎？”
“你答應過我！”
“不，我從來沒有答應過你，我只是說，我會做出對真武門最有利的選擇。”
呂歸塵依舊氣定神閒，與許景的氣急敗壞形成鮮明對比：“許副盟主，收起你的無能狂怒吧，除了讓你更丟臉外，沒有任何用處，不要變得像個失敗者一樣。”
許景牙關緊咬，嘴角沁出一縷殷紅的血絲。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呂歸塵，體表氣機浮動，時而升至高峯，時而跌至谷底，臉頰也越來越蒼白。
“好，呂掌門的大恩大德，我沒齒難忘。”
大約七八秒鐘後，許景忽然深吸口氣，將涌到喉嚨的逆血吞回肚子：“從今往後，我與真武門恩斷義絕，今日之賜，必有厚報！”
說完，許景一拂衣袖，猛然拔地而起，猶如一顆出膛的炮彈，眨眼間便衝出大廳，消失在衆人的視線中。
直到此時，廳內衆人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
“許景跟真武門決裂了？”
“他怎麼走了？”
“換作是我，估計也沒臉面繼續留在這裏。”
“呂掌門的葫蘆裏在賣什麼藥啊？失去一位大宗師，對真武門有何好處？”
“無論哪個門派，都少不了權力鬥爭，呂掌門恐怕是想借助這件事，剷除攔路石，鞏固自己在門派內的地位！”
“你這個理由太牽強了......”
寧諍望着許景挾怒而去的背影，心裏沉甸甸的，彷彿壓着一塊大石頭。
“掌門，您和二師兄之間......”他忍不住問道。
“噓。”
呂歸塵擡起左手，將食指放在嘴脣前方，示意寧諍不要出聲。
寧諍只得將後半截話嚥了回去。
圓臺上，龐鈞的表情異常難看，想要發作，卻又因爲杜懷真的存在而勉強壓下火氣。
好端端的一場投票，居然變故橫生。
難道武盟在這些人眼中，就沒有一點威懾力嗎？
關鍵是，杜懷真自始至終都採取袖手旁觀的態度，聽之任之，完全沒有阻止的打算。
看來，武盟在盟主眼裏，真的沒有絲毫價值了。
想清楚這點後，龐鈞突然覺得有些悲哀，又有些興味索然。
他清了清喉嚨，懶得再去理會廳內衆人的小心思，自顧自地開始唱票：“西南分盟黃震，投林重一票。”
“南部分盟顏凌，投趙乘龍一票。”
“東部分盟劉御，投王穆一票。”
......
“寶林派代表孫興宗，投趙乘龍一票。”
“如意門代表林菀，投王穆一票。”
“真武門代表徐國，投王穆一票。”
“廣寒派代表霍冷梅，投林重一票。”
“東華派代表王紅符，投林重一票。”
當龐鈞唸到這裏時，大廳裏的衆人不由面面相覷，繼而向王紅符投去詫異的視線。
“竟然投給競爭對手？東華派在想啥呢？”
對於那些從四面八方投來的古怪目光，王紅符安之若素，絲毫不覺得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