慘敗於林重之手,並未對王穆造成太大的打擊,反而使他的性格變得更加沉穩。
此時他站在蕭獅潼身後,目光宛若平靜的湖面般毫無波瀾,高大強壯的身軀挺立如松,自然而然地散發出淵立嶽峙的氣度。
其餘弟子則以兩人爲中心,圍成一個鬆散的圈子。
雖然氣氛頗爲輕鬆,但是卻無人敢隨意開口。
“師傅,又發生什麼事了嗎?”
聽完蕭獅潼的感嘆,王穆挑了挑眉毛,率先打破沉默。
“你自己看吧。”
蕭獅潼曲指一彈,拿在手中的幾張紙頓時筆直飛向王穆,被後者輕描淡寫地接住。
王穆低下頭,將紙上記載的內容迅速瀏覽完畢,眉毛慢慢皺起,眼睛眯成一條縫隙,瞳孔內精光閃爍。
足足思考了七八秒鐘,王穆才重新擡頭,眼中露出疑惑的神色:“林重到底哪來的底氣,竟敢放出狂言,說要改革整個武術界?”
“你還沒看出來嗎?他這是試探我們。”
蕭獅潼雲淡風輕地笑了笑,雙手攏在寬大的袍袖內,慢吞吞道:“隱世門派是現行規則的既得利益者,佔據了武術界的絕大部分資源,他要想改變現狀,必須拿我們開刀,否則所謂改革,永遠只是癡心妄想。”
不得不說,蕭獅潼確實老謀深算,將問題看得十分透徹。
周圍的弟子們面面相覷,忍不住開始交頭接耳起來。
從掌門和大師兄的交談中,他們聽出似乎有不尋常的事情即將發生。
“但是,他未免太自信了吧?”
王穆依舊覺得不可思議:“我承認他實力很強,可實力再強又如何?當年杜懷真閣下都沒做到的事,他能做到?”
蕭獅潼突然不說話了。
他望着遠處燈火闌珊的都市,背影隱約有些落寞。
王穆察言觀色,趕緊道歉:“對不起,師傅。”
“和你沒關係。”
蕭獅潼擺擺手,神情蕭疏:“我只是突然想到,那個當了一輩子對手的人,已經離開了止戈園,從今往後恐怕再也見不到了,心裏有點空虛。”
王穆默默點頭。
“我跟杜懷真鬥了大半輩子,雖然從未贏過他,但他就像黑暗裏的燈塔,指引着方向,讓我不至於迷失。”
蕭獅潼眼中流露出一絲傷感:“我能夠擁有如今的境界,至少一半功勞屬於他,他對我而言,既是超越的目標,也是學習的榜樣。”
王穆依舊默不作聲地傾聽着。
在這個時候,他其實什麼都不用做,只要當個聽衆便好。
至於別的天龍派弟子,雖然心思各異,可身爲大師兄的王穆不吭聲,他們也不敢貿然發言。
“時代變了,我們這些老傢伙,該退居幕後啦。”
蕭獅潼嗓音平和,然而聽在衆人耳中,卻恍若炸雷:“王穆,回龍驤市後,我會把掌門之位交給你,你自己去跟林重打交道吧。”
王穆身體一震,原本古井無波的臉龐首次出現變化。
“師傅,弟子才德淺薄,恐怕難當重任。”
王穆腦海內思緒急轉,下意識選擇了拒絕。
蕭獅潼聞言,緩緩轉過身體,蒼老的眸子直視王穆,眼神並不如何明亮銳利,卻彷彿看進了後者心底。
“你在害怕嗎?”蕭獅潼淡淡問道。
“是的。”
王穆坦然承認:“弟子害怕做不好,辜負了師傅的期許。”
“害怕就對了,如果你不怕,我反而要擔心。”
蕭獅潼展顏一笑:“當掌門看似風光無限,實則勞心勞力,不但揹負着門派傳承的重任,還要面對外界的風雨,所以膽小一點不是壞事。”
“師傅,您爲何忽然產生讓位的念頭呢?莫非是受到杜懷真閣下的影響嗎?”
王穆深吸口氣,沉聲道:“您曾經教導過弟子,要走自己的路,絕不能模仿他人,難道您只是說說而已嗎?”
見王穆居然質問自己,蕭獅潼先是一愣,旋即哈哈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
伴隨着蕭獅潼洪亮的笑聲,消沉的氣氛一掃而空。
“放心吧,我不是受到杜懷真的影響,從而產生斷情絕愛之念,我只是恰好有所感悟,準備閉關突破。”
蕭獅潼拍拍王穆的肩膀:“這一次閉關不知要多久,爲了保持意念純粹,不受外界干擾,所以才準備讓你暫代掌門之位。”
聽完蕭獅潼的話,王穆的眼睛猛然大亮,其餘弟子亦紛紛喜動顏色。
“師傅,您要晉入罡勁了?”王穆脫口而出道。
“還差得遠,稍微觸摸到門檻而已。”
話雖這樣說,蕭獅潼卻挺起略微佝僂的脊背,雙目如電,顯得信心十足。
一位罡勁武聖意味着什麼,在場衆人再清楚不過。
如果蕭獅潼成功突破,那麼放眼武術界,將沒有任何勢力和組織能與天龍派爭鋒,真武門也要靠邊站。
因爲武聖,代表着無敵。
王穆毫不猶豫地拱手道:“既然如此,弟子願爲師傅分憂!”
蕭獅潼眯起眼睛,盯着王穆的臉:“你想清楚怎麼跟林重小兒打交道了嗎?”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以靜制動,以不變應萬變。”王穆思索片刻,謹慎答道。
“沒錯。”
蕭獅潼一臉欣慰道:“林重小兒初入武盟,肯定想做一番成績,他此刻銳氣正盛,我們沒必要當出頭鳥,讓曜日宗和無極門去和他對着幹便是,適當的時候,我們可以稍微在後面添把火。”
王穆肅然頷首:“弟子明白。”
曜日宗駐地。
“許師叔,我們什麼時候回日光城?我想師傅了。”
一襲白衣、相貌俊秀的趙乘龍詢問許威揚。
在之前與林重的戰鬥中,趙乘龍折了一條胳膊,並且受了不輕的內傷。
然而丹勁大宗師的恢復力無與倫比,僅僅經過數日調養,趙乘龍的傷便已恢復大半,唯有左臂仍舊纏着繃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