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弟子......跟在宮師叔身邊多年，對他的性格再瞭解不過。”
程鋒連連磕頭：“宮師叔這段時間的表現太奇怪了，而且弟子擔心，倘若猜測成真，整個無極門都會受到牽連。”
聽完程鋒的話，陳寒洲面沉如水。
接下來是一陣漫長的緘默。
程鋒依舊保持着跪伏的姿勢，額頭緊貼地面，看不見陳寒洲此刻的表情，因此分外難熬。
不知過了多久，一股柔和的力量忽然將程鋒托起，緊接着陳寒洲平和的聲音傳入他耳朵：“起來吧。”
“多謝師傅！”
程鋒心中一塊大石落地，順勢起身。
陳寒洲雙目微闔，兩手平放在膝蓋上，身體凌空懸浮：“把你看到的，聽到的，猜到的都告訴我。”
“是。”
程鋒就像竹筒倒豆子，把自己知曉的情況全部說了出來。
在程鋒講述的時候，陳寒洲始終閉着眼睛，面如古井，也不知聽沒聽見。
事情的經過並不複雜，程鋒一口氣講完，然後垂手而立，靜等陳寒洲提問。
“林重......已成爲武盟之主？”
陳寒洲問了個貌似毫不相關的問題。
“是的。”
程鋒給出肯定的回答，又補充道：“在前段時間舉行的盟主選舉投票中，林重閣下與另外兩位候選人票數持平，他提議進行擂臺比試，以武功分高低。”
“擂臺上，林重閣下相繼戰勝王紅符、王穆、趙乘龍和許景等四位丹勁大宗師，展現出深不可測的實力，讓世人心服口服，成功繼任盟主之位。”
雖然曾經互爲敵人，但提起林重，程鋒語氣裏仍然夾雜着無法掩飾的敬畏。
簡而言之，就是他被林重的表現給征服了。
陳寒洲微微頷首，又問：“杜懷真呢？”
“杜懷真閣下離開了，沒有任何人知道他去了哪裏。”
程鋒斟酌言辭，補充道：“大家都認爲，杜懷真閣下之所以離開，主要是因爲對當前的武術界感到厭倦。”
“入世以修心，出世以煉神，他只是做出了取捨而已。”
陳寒洲臉上浮現一抹淺淺的追憶之色，不過很快就消失不見：“看來，他終究決定跨入那個境界啊。”
程鋒豎起耳朵，認真記住陳寒洲所說的每一個字。
不明白也沒關係，以後總能明白。
像陳寒洲這等層次的超級強者，絕對不會無的放矢。
陳寒洲口中的“那個境界”，程鋒心裏其實已經有所猜測，恐怕就是傳聞中位於罡勁之上的太上忘情境。
至於太上忘情境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境界，程鋒一無所知。
便在這時，陳寒洲漫不經心地揮了揮手，重新閉上雙眼：“你可以回去了。”
“是，弟子告退。”
程鋒抱拳行禮，轉身朝門口走去。
他走到一半突然醒悟過來，回頭看向面容平靜的陳寒洲，鼓起勇氣問道：“師傅，請問需要弟子做什麼嗎？”
“你什麼都不用做。”
陳寒洲淡淡答道：“靜觀其變即可，爲師自有打算。”
程鋒聞言，不由如釋重負，再次躬身一禮，默默退下。
在這個過程中，他始終一言不發。
對於中年男子的古怪性格，程鋒和徐真早已見怪不怪。
實際上，無極門中，除了掌門陳寒洲，中年男子對任何人都不假辭色。
“如何？”
徐真雙臂環胸，站在一棵單人合抱的大樹底下，遠遠望着程鋒，目露詢問之意。
程鋒緩緩點了點頭。
徐真腳下一點，高大的身軀陡然凌空躍起，如同一片毫無重量的樹葉，輕飄飄地落在程鋒面前：“現在你總可以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吧？”
程鋒遲疑道：“我能夠相信你嗎？”
徐真沒好氣道：“廢話，也不看看是誰帶你來見師傅的。”
程鋒也覺得自己有些神經過敏，但事關重大，不由得他不小心。
“師兄，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猶豫半晌，程鋒終究還是透露了一點口風：“要變天了。”
“變天？”
徐真聽得滿頭霧水：“能不能講明白點？”
“宮師叔正在策劃一樁刺殺，針對林重閣下。”
程鋒將聲音壓得很低：“不管他成功與否，武術界和無極門，都會發生大事。”
“什麼？！”
徐真臉色鉅變，胸中掀起驚濤駭浪。
他死死盯着程鋒的臉，目光銳利如刀，彷彿要看進後者心底：“你沒跟我開玩笑？”
“若非如此，我又何必大費周章，讓你帶我來見師傅？”程鋒反問道。
“林重閣下和咱們......確有恩怨，但是......他已經成爲炎黃武盟的盟主，身份不同以往，一舉一動，皆牽動天下人的神經，宮師叔......”
徐真的表情陰晴不定，甚至連話語都變得斷斷續續，由此可見他受到的衝擊之大：“宮師叔如果真的打算那麼做，置我無極門於何地？”
程鋒攤手：“你問我，我問誰？自從凌飛羽死後，宮師叔就像變了個人，他的心思誰能猜得到？”
徐真眉毛皺成一團：“師傅的意見呢？”
“師傅讓我靜觀其變。”
程鋒嘆了口氣：“其實，我理解宮師叔的仇恨，畢竟他跟凌飛羽情同父子，將凌飛羽視作接班人培養，只是，他不應該把個人私怨，置於門派利益之上。”
“沒錯。”
徐真點頭表示贊同：“在京城這個國家中心，武盟總部所在，刺殺堂堂武盟之主，即便對方纔剛上任，也會掀起軒然大波，給無極門帶來難以想象的災難，甚至是滅頂之災，宮師叔不可能想不到。”
“但他還是決定去做。”
“所以，必須要阻止他！”
徐真和程鋒對視一眼，頭一次感到兩人心靈相通。
程鋒又爲難道：“可是，就算我們想阻止宮師叔，也沒那個能力，更何況，師傅要求我們靜觀其變......”
“師傅肯定有他的打算。”
徐真擡手製止程鋒繼續說下去：“我們只要把自己能做的做好就行了。”
“我們能做什麼呢？”
面對程鋒的詢問，徐真眸光逐漸變得幽深，良久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