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無論閣下承不承認，在她們眼裏，您已經變成了救世主。”
西蒙整理了一下衣領，努力使自己的語氣保持平穩：“世人本多愚氓，您的良苦用心，恐怕沒多少作用。”
“哦？”
林重對西蒙產生了一絲興趣：“你能看出我的用意？”
“只是稍有所得而已。”
西蒙當然不敢把話說得太滿，那樣就不是自救，而是找死：“閣下想通過這件事，讓那些女人找回生存的勇氣，拿起刀槍保護自己，請問我說得對嗎？”
林重默然不語。
他沒想到，西蒙這個普通人，竟然把自己的用意看得如此清楚。
難怪衆神會把他派來當梅肯的參謀，也難怪尼塔莎作爲基因改造者，竟然對他言聽計從，死心塌地。
“你覺得我的做法沒用？”林重想了想，又問道。
“也不能說沒用。”
西蒙聳了聳肩：“至少，您暫時改變了她們的命運，然而，在非洲這片土地上，混亂和野蠻的力量無比強大，人們爲了財富、權勢、地位甚至種族互相殺戮，戰爭從未停止過，您這次拯救了她們，可下次呢？下下次呢？”
聽完西蒙的話語，林重面沉如水。
過了片刻，林重忽然展顏一笑：“你很聰明。”
“多謝閣下誇獎。”
西蒙攤開雙手，用非常流利的炎黃語道：“我只是想盡量展現自己的價值，讓您放我一條生路，畢竟，世界如此美好，我還沒有活夠。”
“美好嗎？”
林重指着遍地屍體，眸光沉靜，無喜無怒：“你將這樣的世界稱作美好？”
西蒙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我接下來的話，可能會冒犯到您。”他斟酌言辭，小心翼翼道。
林重挑了挑眉：“但講無妨。”
“沒有黑暗，哪有光明？光明存在的地方，也必定會有黑暗降臨，世界分爲正反兩面，猶如人性，不能簡單的以善惡區分，您眼前所見或許是醜惡，可在我卻在這醜惡的景象中，看到了美好的新生。”
“這裏確實是弱者的地獄，但同時也是野心家和強者的天堂，在這裏，只要擁有力量，就可得到一切，甚至會被視之爲神。”
西蒙深吸口氣，滔滔不絕道：“比如您，剛剛不就扮演了神的角色嗎？隨心所欲的殺人，隨心所欲的救人，賜罪惡之徒以毀滅，賜無辜羔羊以拯救，這不就是神和救世主才能做到的事情嗎？”
說到最後，西蒙臉上煥發出一種異樣的神采。
並不是所有人都敢在林重面前侃侃而談。
從這一點看，西蒙雖然是普通人，但智慧和膽識卻超過梅肯之流太多。
不過，任憑西蒙舌燦蓮花，林重始終一臉平靜。
他的心性何等強大，豈是區區三言兩語能動搖得了的。
西蒙暗中觀察着林重的表情，卻什麼都看不出來，頓時有點忐忑不安，以爲自己的表演哪裏出了問題。
幸好，林重並沒有馬上幹掉西蒙的意思。
“神？”
晾了西蒙十幾秒鐘，林重才淡淡道：“我對你們衆神會那一套不感興趣。”
西蒙鬆了口氣。
只要林重願意跟他交流就好，他最怕像梅肯那樣，連話都來不及說幾句，就被一個女人拿槍幹掉，死得簡直憋屈。
“其實我也不太感興趣。”
卸下心中的大石後，西蒙臉上終於露出輕鬆之色：“可是，既然加入衆神會，總免不了跟這些東西打交道。”
林重忽然問道：“你現在好像一點也不爲尼塔莎的死而難過？”
“被您看出來了。”
西蒙坦然承認：“我之前只是在演戲，爲了獲得您的同情和憐憫。”
“爲什麼？”
林重的眼睛微微眯起。
“如果她不死，我就不能向您透露任何關於衆神會的情報。”
西蒙感覺一股無法形容的龐大壓力撲面而來，額頭不由滲出冷汗：“她明面上是我的保鏢，實際上則是衆神會監視我的工具，只要我有一丁點背叛的苗頭，她就會選擇毫不猶豫地殺死我，就跟她毫不猶豫地殺死自己一樣。”
聽完西蒙的解釋，林重依舊面無表情。
“尼塔莎已經被衆神會洗腦了，她效忠的對象不是我，而是衆神會，她保護的不是我本人，而是我所代表的身份。”
西蒙語速極快，如同竹筒倒豆子般，吐出大段關於衆神會的祕辛：“衆神會里面，有專門的洗腦機關，負責培養像尼塔莎那樣的死士，他們堅信死後能夠進入神國，因此絲毫不害怕死亡，甚至渴望死亡。”
林重敏銳抓住了對方言語中的漏洞：“那你爲什麼沒被洗腦呢？”
西蒙聞言，略微遲疑了下，決定實話實說：“因爲我是自願加入衆神會的，與自小培養的尼塔莎不同。”
“原來如此。”
林重點點頭，算是接受了西蒙的解釋。
他沒問西蒙爲何自願加入衆神會，因爲答案顯而易見，西蒙並不是什麼良善百姓，而是一個野心勃勃的傢伙。
就在此時，前往別墅搜刮戰利品的女人們終於出來了。
她們拎着大包小包，顯然收穫頗豐。
其中那個殺死梅肯的女人又在林重面前跪下，雙手高舉，奉上一柄黃金沙漠之鷹，滿臉敬畏和希冀。
純金很容易變形，不適合打造成武器，必須摻入其他金屬。
而梅肯的這柄黃金沙漠之鷹，裏面同樣摻雜了大量合金，即便如此，含金量依然極高，價值相當不菲。
林重原本打算拒絕，可看那個女人的神色，如果他不收，恐怕會起到反效果，於是只能伸手接過。
見林重接受了禮物，周圍的女人們齊刷刷地鬆了口氣，神態明顯歡快了幾分，嘰裏咕嚕地說着土著語。
她們已經把林重當作救世主。
在她們的想法中，救世主只有接受禮物，纔會提供庇護。
林重拿着沉甸甸的黃金沙漠之鷹，隨手一揮：“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