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大吵大鬧，有人嚎啕大哭，有人打老婆孩子。
平時沉默寡言寧靜平和的郭爸爸，他一喝醉，就變成了話嘮，按着廖遠非給他講婚姻哲學。最後是郭媽媽實在聽不下去，指揮着廖遠和郭智給他架回屋裏躺下了。
還問：“小恆呢”
郭智：“喝醉了。”
郭媽媽：“”
郭智這纔想起來，跟郭媽媽說了大伯一家過來串門子的事。
給郭爸爸放躺下，郭媽媽就打發他倆出去了。過了一會兒，又出來叫郭智，塞給她一小瓶什麼油：“給小廖臉上擦擦，我看着都青了。”丈母孃愧疚死了。
“我爸怎麼回事啊今天怎麼還掐人啊。以前沒這樣過啊”郭智也很不滿。
郭媽媽不好說你爸那是嫉妒了，這是自己老公，怎麼着也還得幫他維持點臉面。
“哎，”郭智用胳膊肘拐她老媽，“我爸怎麼突然就接受廖遠啦”
“你爸受刺激了。”
“啊”
郭媽媽瞄了一眼，廖遠還在收拾廚房。她壓低聲音，跟郭智說：“跟你姑家被氣着了。”
“怎麼了”郭智驚訝。
“你小芬姐跟她姑爺也回來了，我們一起喫的飯。他們家姑爺吧哎，也不是說人就不好啊，他就是可能有點大男子主義，他老吆喝你姐。”
“我爸不是上去指手畫腳了吧”
“你爸又不傻。這種家事，外人不好插手。他就看着不痛快。”郭媽媽撇撇嘴，“他就跟你姑父唸叨了唸叨。”
“行。我知道誰氣着他了。”
“對就你那傻缺姑父”郭媽媽不屑道，“你說他拿着你姑姑，那是他老婆，也就得了。可這是自己閨女，被別人拿着，他居然覺得就是應該的你說他傻不傻”
“不是一般的傻。”郭智定義，然後又道，“千萬別瞎管啊，我跟您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人家可能一家子都覺得這樣挺好呢。”
“真讓你說中了。不光你姑父啊，你姑，也覺得挺正常的。你姐，一點都沒覺的不好老公吆喝她幹嘛她就幹嘛。這一家子，給你爸氣得他就跟他們拼酒。我看着他心裏有火，我就沒攔着。我還怕他在那撒酒瘋呢，結果到走都沒事，回家倒撒了一通。”說着，抿着嘴笑了起來。
郭智也憋不住笑了：“所以一有對比，覺得廖遠好了”
媽媽笑着拍了她一下：“傻貨。”也不知道到底是罵誰。
廖遠收拾完廚房，摘了圍裙出來。
“阿姨，還沒睡”他走過來說。
俊俏的臉上果真青了一大塊，看着都疼。可是他明亮灼人的眼睛卻又讓別人知道他此時的心情非常好。
郭媽媽真是越看越喜歡，越看越舒心。
“快去，快去，給小廖上點藥油。”她催促，又罵，“郭恆死孩子，自己喝痛快了，讓你收拾爛攤子。明天我抽他。”
之前主要都是郭恆負責刷碗收拾。
“沒事兒，阿姨。是大伯他們來了，大家喝酒喝得高興了。”廖遠笑道。
從郭智郭恆的態度上，他就能看的出來，大伯一家顯然是那種來往親密，關係非常好的親戚，不是上門會招人煩的那種。晚飯喫的其實挺熱鬧，喝酒也是真的喝高興了。他是刻意注意着，纔沒喝高的。
“行了行了，您睡去吧。”郭智給她媽推回屋裏。拉着廖遠的手就進了自己房間。
“坐下。”她給廖遠摁牀邊上坐下，捏着他下巴，就着燈光看了看。青了一大塊呢
郭智就有點心疼。
“疼不疼啊”她還給他吹了兩下，跟哄小孩似的。然後纔給他輕輕抹上藥油。
廖遠就咧嘴笑，眼睛閃亮：“不疼。”疼，也值得。
“傻樣兒”郭智罵他。
廖遠抱住她腰，仰頭問：“叔叔這就是同意了吧”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己理解錯了。
郭智抿着嘴笑，“嗯”了一聲。
廖遠抱緊她，把頭埋在她胸口。“郭智，你們家人真好。”
“那當然。”郭智得意。
真好。
這樣的家，這樣的家人，才能養出郭智郭恆那樣的孩子吧
他們眼神清澈，性格陽光。
他們回到家裏就肆無忌憚。嬉笑怒罵，放肆任性，淘氣胡鬧。
哪怕在沙發上扭打成一團，哪怕你弟弟叫得跟殺豬一樣，爸媽也不會撩一下眼皮。
因爲知道你們相親相愛，絕不會互相傷害。
胸口的衣服忽然溼了。
郭智嘆了口氣，胡擼了胡擼他後腦勺。
“家就是這樣的啊。”她說。
廖遠將她抱得更緊。
家原來就應該是這樣的嗎
不是回到家就不能多說話，不能跑不能鬧。不是讓你洗衣服擦地不許偷懶。不是瞪了弟弟一眼，弟弟就會大哭告狀然後你就要捱罵。
不是
那不是家。頂多只是一個住的地方而已。而且早已易主。
郭智的家，纔是真正的家。
郭智的家，纔是他想要的家。
“郭智”他吸吸鼻子，“以後我們也生兩個孩子好不好”
郭智本來讓他弄得有點傷感，聽了這句卻“噗”的笑了。
“想什麼呢你你這思維跳躍，快趕上郭小恆了。”她揉着他的腦袋。
廖遠也咧嘴笑了，他眼眶還紅紅，還掛着淚花，臉上還青着一塊，看起來特別傻。
可郭智喜歡看他這樣笑。傻傻的笑。
她問他剛纔想什麼，他不說。
只是笑。
寬敞的客廳，陽光穿透落地窗灑在木地板上。白色的輕紗窗簾彷彿也會發光。
孩子生兩個，一個姐姐，一個弟弟。
他坐在沙發上，看他們在那裏追跑打鬧。打着打着，弟弟哭了，兇巴巴的姐姐又變得溫柔，給他吹吹，他就破涕爲笑。
他坐在那裏，不需要去管，只要含笑看着就好。
再轉頭，她倚着牆，含笑看着他
這就是他剛纔想的。
在他意識到郭智的家，就是他想要的家的時候，他的腦海中，情不自禁的閃過這樣的畫面。簡直如同放電影一樣，停不下來。
這是他夢想的生活。這是他想要的家。
可這些不是用嘴能說出來的。
寬大的客廳，真皮的沙發，實木的地板他現在連一塊磚都沒有呢。
所以郭智問他，他不說，只是笑。
那笑裏帶着憧憬，和決心。
翌日，郭爸爸酒醒了，也從妻子那裏知道自己頭一天晚上撒了場酒瘋。
再見到廖遠，就有點尷尬。尷尬過後，又惱羞成怒。於是看着廖遠就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
廖遠毫不介意，圍着老丈人鞍前馬後的，又是端茶又是倒水的。一大早就燒了一鍋甜湯，給兩個醉鬼養胃。
老丈人兩碗熱湯下肚，胃裏舒坦了，這纔看着這毛腳女婿順眼了點。從鼻子裏“哼”了一聲。
丈母孃笑眯眯的看着。
郭智翻個白眼兒，說：“媽，我們下午回去了啊。”
“啊這麼快就走啊”郭媽媽不捨道，“多住兩天唄，放八天假呢。”
“誒平時我回來不是超過三天你就開始攆我了嗎我都住四天了這回，您還沒看夠我啊還不煩”
媽媽心說誰想看你了，咂咂嘴說：“還想帶你和廖遠走走親戚呢。昨天說你有男朋友了，大家都怪我沒帶你們一起去。”
廖遠聽着就意動了，纔想說話，就叫郭智桌子下面狠狠的踩住了腳。他就乖乖的閉嘴了。
爸爸就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
郭智也是待煩了。
她又不是那種一年纔回幾次家的那種，她是週週都回家。所以非但不稀罕過節回家，她還有點想念和廖遠的二人世界。
好幾天了，家長眼皮子底下，什麼也不能做。被憋壞的可不是廖遠一個。
趕緊回去吧。
喫完午飯廖遠就回房收拾箱子。他帶了不少衣服，最後沒穿上幾件。不過還是覺得襯衫還是買得很成功的。
和大伯一家喫飯，也問過他年紀。對郭智父母，他是必須交代的。對別人，他其實不想別人知道他比郭智小八歲。他就含糊過去了。
郭智也含糊着說：“比我小點。”
可見兩人心有靈犀。
其實郭智皮膚細嫩，打扮又時尚，看着就特別顯年輕。而男人穿上襯衫，在二十到三十歲之間，其實是比較難以分辨年齡的。
所以大媽雖然也說了廖遠一句“看着挺年輕的”，但是也壓根沒想到他們會那麼多。
廖遠就想，以後穿衣服得注意點，太前衛太個色一看就是特別年輕的孩子穿的衣服就不要穿了。
他得跟郭智搭配上。
箱子還沒收拾完，手機響了。
廖遠拿起來一看，是他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