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按照他們那裏的風俗,給吳老師過完了頭七,才趕了晚上九點多的火車,第二天晚上快八點的時候回到了帝都。
郭智聽到開門的聲音,趿着鞋子就過去了。
廖遠拖着他的行李箱站在玄關。他看起來有點憔悴,鬍子拉碴,像是幾天的功夫就成熟了好幾歲。
“回來啦。”郭智不自覺的就把聲音放輕了。
廖遠沉默的看着她。
郭智覺得那雙黑黢黢的眼睛裏,似乎有什麼和從前不同了。
廖遠的手放開拉桿箱。
就抱住了郭智。
“我回來了”他說。把臉埋在她頸窩,深深的吸了幾口氣。
都是她的氣息,真好。
郭智嘴角勾起,抱住了她的男孩:“回來就好。”
“我就是想其實就想跟她說聲謝謝。”
廖遠洗完澡之後,換上郭智春節剛給他新買的睡衣,跟郭智臉對臉的盤腿坐在牀上。他的情緒看得出來依然是低落的。
“沒來得及。”他說,“我趕到的時候,我老師就沒再醒過來過。後來情況不好了,要上呼吸機。醫院讓先交押金,我老師的兒子已經拿不出錢來了。一家子都是當老師的,兒子媳婦,還不如我老師,都是在鎮上的學校。”
“我就都先墊上了。”他擡頭看着郭智。錢的事,他都會跟她交代清楚。
“嗯。挺好的。”郭智摸摸他的臉,肯定的道,“這種時候,就別說錢了,肯定人最重要。”
廖遠沉默了一會兒,道:“上了呼吸機,最後也沒能救過來。”
“最後那會兒,真的迴光返照了。睜開了眼睛,雖然沒說話,但是眼睛睜開了一會兒。但就是那麼一小會兒,時間特別短。給家裏人告別都不夠,我也不可能往前擠我就站在後面。可是總覺得,老師好像看見了我。我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也都不不知道,就算看見我,她還能不能認出來我”
“我就是覺得心裏難受就想說聲謝謝都沒機會”他說着,眼眶紅了,但是忍住了沒掉眼淚。
他的老師去的安靜冷清。並沒有像有的電影裏謳歌的那樣,默默無聞的鄉村教師桃李滿天下,去世的時候,幾百學生從全國各地趕來弔唁。
並沒有。
她只是個普普通通的小縣城的普普通通的老師。她教的學生也都普通,沒有什麼有大出息的。
她離開的時候,除了家人,就只有一個學生在身邊。
那個孩子就是廖遠。
她只做過一年他的班主任。但縣城真的很小,這裏的人相互認識的很多。她從親戚那裏聽到過關於這孩子父母的八卦,知道他的家庭情況。
她也見到過男孩偶爾脫下校服,裏面秋衣上的爛洞。
她心生惻隱。
但她也只是一個薪資微薄的普通教師,沒什麼能力給予這孩子物質上的幫助。
她偶然看到了他和校外的無業青年們混在一起,作爲一個老師,她沒有袖手旁觀。她去拜託了年輕的住校的體育老師,請他幫她看着點那孩子。
一念之善,一點師德,修正了廖遠的人生軌跡。
她自己後來可能都把廖遠這個孩子給忘記了。
但對廖遠來說,這位他其實並不熟悉的老師爲他做的事情,足以讓他感念一生。
生命就是這麼脆弱。
失去就是這麼容易。
這是廖遠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的直面死亡。這種別離讓他恐懼。
郭智看出了他精神上受到不小的衝擊,她溫言的安慰他,溫柔的擁抱他,親暱的親吻他的臉頰。
“扎死了”她抱怨。用手摸着,下巴臉側,全是扎手的胡茬。
“颳了再睡,扎人。”她說。
拉着他的手把他拉下牀,拖進衛生間。抽屜裏翻出他的剃鬚刀。
卻發現舉着手好累。
郭智撐着水臺坐了上去,還是低。
“下來點。”她說。
廖遠就兩手撐住水臺,微微俯身。
電動剃鬚刀還是郭智買的,很好的牌子,噪音特別小。但當他和她都不說話的時候,那極輕微的聲音還是能聽得清楚,就響在他和她的鼻端。
郭智細緻的掃過他的臉頰、下巴,放下了剃鬚刀後她兩手細細的摸。年輕男人的下巴,已經完全光滑。
年輕的皮膚富有彈性,滑溜溜的摸上去,郭智就不想放手。
廖遠擡眼,看着郭智。
她的眼睛很溫潤。
他穿着她新給他買的睡衣。在他沒回來的時候就已經洗過了。一樣的洗衣液,一樣的護理劑。他和她身上的氣息,聞起來非常相近。
他也摸上了她的臉頰,拇指劃過柔軟的脣瓣。低頭輕輕的吻了一下。
“郭智”他輕輕的叫她。
“嗯”郭智擡眼看他。
她的眼睛像泉水般潤澤。和他鼻尖對着鼻尖,呼吸可聞。
廖遠解開了她的睡裙。筒燈有些暈染的光線中,膚光瑩瑩。
郭智並不羞澀,微微仰起臉,閉上了眼睛。
廖遠凝視了一會兒,低頭吻住。
離開她,已經好多天
並沒有太激烈。
緩緩,深深。感受生命滾燙的溫度。
那熱度鮮活,富有生命力。慢慢的染燙了他的身體,讓年輕的男人開始燃燒,愈燒愈烈。
最後他埋首在她頸窩中呼吸急促,瞭眼,鏡面上是兩個人蒸騰出來的水汽,模糊一片。
他隨手抹下一道,映出雪白,纖纖。極致纖細之下,是驚心轉折。
他抱緊她,不肯退出。
這身體柔軟、溫熱的女人,此時此刻,爲他所有。
不想放手
翌日,事假多日的廖遠終於在公司露臉。
“你可回來了家裏還好吧”黃助理問。
“挺好的。”廖遠微笑,“有點事耽擱了。”
“快去跟林哥打個招呼吧。”黃助理說,“好多是就等着你呢。”
他去了林博辦公室。
“還好吧”林博也是這麼問。“事情處理完了”
廖遠點頭。
“那就行。知道現在數據什麼情況嗎”
“知道了。”
“那就收收心,要進入狀態了。請那麼長時間假,接下來可不能偷懶了。”林博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