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徐娘恨嫁 >第83章
    謝理活了快五十年,還是頭一次覺得自己辦了件蠢事。

    獻美不成,自個兒惹了一身的騷,還讓聖人惱上了謝家。

    就是不知聖上惱沒惱

    其實他提前做過很多的調查,都是關於聖上的喜好。

    雖說聖上不是個好色的,可女人之於男人,有時也並非只是牀底間的那些事情。

    可紅袖添香,更可連接利益。

    倒是疏忽了,不知聖人竟是這樣的脾性,那妒勁,可比他家的黃臉婆更甚呢。

    還有聖上,看起來是堂堂七尺男兒,不像個懼內的,誰知,還不是一般的懼啊。

    這要是他的朋友,他怎麼着也得勸其休妻。

    聖上可不是他的朋友,他還唯恐勸其休妻不成,自己被“休”了。

    真真是碰見了一件傷腦筋的事情。

    聖上和聖人走了之後,諸位大臣也散了。

    謝理和謝玉容卻沒有走。

    謝理之所以留下,一則是因爲謝玉容一直在哭;二則是因着要等着聖上給他一個說法。

    可不是得要個說法,謝家可不是那些可以隨意對待的人家。

    聖人也不想想,不管她是拒還是不拒,他謝家的女兒已經嫁不出去了。

    若是個庶女也就算了,玉容還是謝家堂堂的嫡女,本就是爲了進宮而培養。

    先前,若不是趙器截了胡,將自己還沒及笄的女兒弄進了皇宮當皇后,玉容早就是皇后了。

    不過,也幸好有了這插曲,若不然,謝家恐怕也跟着前朝完蛋了。

    謝理站在廊下,瞧着自己哭得快背過去的女兒,低喝道:“成了,我平日在家是怎麼教你的,如今還沒有定局,你哭個甚”

    謝玉容抽噎了一聲,道:“父親,即使玉容嫁了,往後也沒有臉面出門交際”

    謝理左右看了看,比剛剛的聲音壓的更低:“等你進了這東顏殿後頭的內廷,你還用出門交際”

    “可聖人”

    “不過一個婦道人家而已”謝理那袖子擦了擦她的眼淚,“成了,你先回去,告訴你母親,我可能這兩日都回不去。”

    謝玉容觀了觀自個兒爹的臉色,沒敢多嘴問“爲什麼”,她任由小黃門將她引了出去。

    一路上,撞見許許多多的宮人,都像是在對着她竊竊私語,她想着父親的話語,咬着牙,刻意壓低了頭。

    她想,如今並非已定局

    她還想,若有遭一日,她能進了東顏殿後的內廷。

    這麼想着,她連手都在發抖,她總有一日要把今日的屈辱一併還給那個女人。

    花無百日紅,她如今才十幾歲,可那個女人據說,已經不年輕。

    謝玉容走了之後,謝理就跪在了東顏殿外,非得跪的說辭是“教女無方,向聖上請罪”。

    做臣子的就是這樣,是不是自己的罪,都得攬在自己的身上。

    另一廂,章得之一直追到了內廷。

    他起初以爲徐昭星只是演戲,後來便發現她是真的在生氣。

    他覺得自己怪委屈的,和鮮花有一樣的委屈,畢竟招蜂引蝶並不是鮮花的本意。

    徐昭星徑直回了晨光殿,那裏是內廷的主殿,她如今就住在那裏。

    因着是主殿,可想而知的大,卻也是毀壞最多的地方。

    如今一進了殿門,還有半邊的殘壁。

    不是沒修,是時間趕的緊,還沒修好。

    也不是章得之吩咐她住到那裏的,是她自個兒挑的,爲此,慧潤還嘟囔了一句“聖人怎麼抓把紅土當硃砂”。

    徐昭星沒有搭理她。

    如今,頂着個東珠做成的后冠,進了殿門之後,還看了眼右邊的殘壁,心裏想着,如今瞧它是壞的,可至多一月之後,它就會是好的了。

    明知它遲早就會成好的,那爲何她不選擇最大最好的

    凡事不能只看眼前,更不能只看表面。

    徐昭星心裏已經想到了,謝家的事情絕不算完,她不知道章得之那個老狐狸還有什麼對策,但她心裏那個氣勁,並不能一下子就過去。

    徐昭星疾步到了寢殿,吩咐慧潤幫她把死沉的后冠給卸了。

    這個時候,章得之便跟了進來。

    他揮手讓慧潤幾個先出去,自己到了他的身後,親自伺候媳婦。

    也就是這個時候,周小猴來報:“聖上,聖人,宰相大人正跪在東顏殿外請罪。”

    先前章得之並不惱,以謝家爲首的世家要是不做點什麼,他這心裏還會犯嘀咕。

    如今謝家出了招,他只需見招拆招。

    可謝家不該出了這個下策,想要逼他就犯。

    章得之已經替她卸下了后冠,還準備爲她通通發,他聽立在寢殿外的周小猴說完,頭也沒擡道:“那就讓他跪吧”

    徐昭星的肩膀稍稍動了一下,他一隻手摁住了她的肩膀,不讓她說話,另一隻手就拿了檀木的木梳,輕輕地從頭頂梳到髮尾。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髮齊眉;三梳兒孫滿地;四梳老爺行好運,出路相逢遇貴人;五梳五子登科來接契,五條銀筍百樣齊;六梳親朋來助慶,香閨對鏡染胭紅;七梳七姐下凡配董永,鵲橋高架互輕平;八梳八仙來賀壽,寶鴨穿蓮道外遊;九梳九子連環樣樣有;十梳夫妻兩老到白頭。”

    章得之梳了十下,停了手,又道:“我們這兒的姑娘出嫁,梳頭的婆婆都是這麼唱。”

    這個男人有時真的蘇炸了。

    徐昭星半晌沒有動靜,明明還很生氣,這會兒又有點兒像小時候受了委屈,憋紅了眼睛。

    她在心裏說自己,也太不成熟了

    可男女只要牽起了手,哪怕八十,也會做幼稚的事情。

    就聽,身後的那男人又說話了:“我覺得我特別委屈,明明什麼錯都沒犯,你偏偏還和我置氣。我想了下,你大概是怕我此時不犯錯,但常在河邊走,總有溼鞋的時候,你若是那樣想,我真是說再多都沒用,百口也辯不贏。”

    徐昭星愣了一下,一扭身,奪了他手裏的木梳,作勢就要砸他。

    真壞,差點兒被他帶到了溝裏,差點兒就有了愧疚的心理。

    她可不是怕他常在河邊走溼了鞋,她是操心完了自己的丈夫,還唯恐別人惦記她的準女婿。

    她瞪了眼睛道:“我替你擋了謝家,如今那謝理明着請罪,暗着施壓,我且問你,你準備如何”

    “我瞧不上她。”章得之欠了身子,坐在她的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