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朝夕輕輕咳嗽一聲，覺得自己是挖了個坑給自己跳。
蘇晚看着他，“我一個人在這邊就可以了，你還是回去休息吧，你感冒不是還沒好嗎？”
顧朝夕看着比自己矮了半個頭的蘇晚，她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裏，有着沒有隱藏的關心。
他的眼底劃過了一抹很淡的笑容，走到手術室外面的椅子坐下，擡頭看向她，說道：“白醫生是我請來的，手術沒做完，我怎麼能先走？我還得負責把他送回去。”
“哦，這樣。”
他都這樣說了，蘇晚自然也不好趕人。
其實她心裏很明白，顧朝夕是故意這麼說的。
目的就是爲了，不讓她有心理負擔。
他爲她做了很多事情，她全都看在眼裏，記在心裏。
可他做得越多，她就越是不知道該怎麼還。
他要什麼，她心裏模糊的知道，可那是她最不可能給的東西……
顧朝夕坐在手術室外面的椅子上，擡頭看她：“手術的時間會很長，還是過來坐着等吧。”
“我站着就好。”蘇晚婉拒。
顧朝夕不置可否，坐在那裏，雙臂交疊放在胸前，閉目養神，像是睡着了。
蘇晚盯着他的側臉看了好一會兒，才慢吞吞地收回了視線，然後繼續盯着手術室的大門。
和之前送蘇子同過來搶救時，她在門外等候的心情不同。
那時候她獨自站在手術室外面，心裏沒有一點底，一片兵荒馬亂，不敢想象要是弟弟出了事，會怎麼樣。
可是現在，她在這裏，一顆心卻沉沉地冷靜了下來。
或許是因爲由白光霽醫生親自操刀；
也或許是秦朗插科打諢的，讓她不自覺放鬆了心情；
可她知道，其實最大的原因在於，此刻安靜地坐在那裏的男人。
他默默地爲她請來了白醫生，爲了她而欠了別人的情。
大半夜的，他那樣體面的人，卻穿着睡衣拖鞋就陪着她到醫院來了。
現在還不肯離去，一直在這裏陪着她，等弟弟的手術。
蘇晚知道，弟弟一定不會有事的。
因爲有顧朝夕在。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蘇晚一直到站不動了，腳都發麻了，纔到長椅上坐下，繼續等。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的眼皮變得沉重起來，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惶恐、不安、緊張，緊繃了一整個晚上的大腦，終於在這一刻放鬆了下來。
蘇晚的腦袋，一點點往外傾斜，慢慢的朝着右邊靠。
忽然，一隻有力的大手伸過來，在她的腦袋垂下去之前，接住了她。
顧朝夕小心翼翼地捧着她的臉頰，將她的腦袋變了個方向，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他偏着頭看她，她閉着眼睛，吐氣如蘭，看上去已經睡着了。
顧朝夕靜靜地移開視線，不自覺的自己的肩膀給放低，給她當枕頭。
然後，他保持着這個姿勢，重新閉上了眼睛。
蘇晚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是睡在長椅上。
外面天已經亮了，她茫然地睜開眼睛，一時間，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
她撐着起來，身上蓋着的一件男士外套差點掉落。
她眼疾手快地撈起衣服，發現是昨晚顧朝夕穿在身上的，上面還帶着淡淡的薄荷香氣。
蘇晚還在發愣，眼前就出現了一個熱氣騰騰的包子。
“小晚晚，你醒了啊？”包子被拿開，出現了秦朗的臉。
他的嘴裏也塞着一個包子，眼窩下面有一片青色的影子，看上去明顯是一夜未睡，又是頹廢又是疲倦的樣子。
“你要不要喫包子？可香了。”秦朗嘴裏塞着包子，含糊地問道。
蘇晚盯着在喫着包子的秦朗看了半天，眨了眨眼睛，然後猛地想起來：“子同……”
“放心吧，子同沒事了，手術很成功，他現在已經被轉移到病房去了。”秦朗打了個哈欠，說道。
一聽到蘇子同沒事了，蘇晚懸了一夜的心，終於落回到了肚子裏，結結實實地鬆了一口氣。
她的大腦遲緩了幾秒，然後睡得迷糊的大腦纔開始運轉，緩緩的想起了昨天的事情。
她當時在手術室外面等着，沒多久好像就睡着了。
當時顧朝夕就在她的身邊，可是現在只留了他的外套……
蘇晚接過了包子，裝作很不經意的樣子，問道：“顧先生人呢？怎麼沒見到他。”
“你說三哥啊？”秦朗嚥下去包子，砸吧了一下嘴，隨口回答道：“手術是在半個小時前才結束的，三哥去送白醫生了。你也知道白醫生那個人架子很大，一般人可是請不動他的，三哥就親自去送他了。”
他不知道從哪裏掏出來兩杯豆漿，遞給蘇晚一杯，然後拿着吸管戳開自己的那杯，喝了一大口熱豆漿，才繼續說道：“我本來也想去的，可我太困了，準備喫點東西就回家去睡覺了。”
蘇晚想到秦朗昨晚因爲自己的緣故，被宋家人給潑水，又幫忙在手術室呆了一整夜。
想到這裏，她情不自禁地說：“這一次真的要多謝你們了，要不是你們，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都說了我就是一跑腿的，白醫生也是三哥請來的，我可沒那麼大的面子。”秦朗擺擺手，說道：“再說了，子同可是我小弟，我能讓他白叫我一聲老大嗎？”
“總之真的很感謝你，這邊我自己就可以了，你先回去休息吧。”蘇晚真心地說道。
“也好，我都困死了。”秦朗喫掉了最後一口包子，準備走人。
“秦先生，等一等……”
“嗯？”秦朗揉了揉腦袋，轉回頭。
蘇晚把顧朝夕留下來的外套遞給他，“這個，能麻煩你幫我還給顧先生嗎？”
“好吧。”秦朗現在也困得慌，沒多想，順手就接過去了。
“我走了啊，有什麼事打電話。”秦朗轉身揮了揮手，留給蘇晚一個背影。
頗有些深藏功與名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