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她擦去汗水,替她拂開黏在臉頰上的溼發。
“水……”蘇晚無意識地說着。
有人把她從牀上抱起半個身體,脣邊觸碰到溫熱的水,她下意識地張嘴去喝。
當抱住她後背的手臂要收回去的時候,她就像是沒安全感的孩子,緊緊地抱住了那隻手臂,“不要走……”
昏昏沉沉的意識裏閃過很多畫面,她低聲喃語着。
她的眼角滑過一滴滾燙的淚,又迅速地消失在發間。
那隻沒抽回去的手,拭去她殘留在臉上的淚痕,然後把她半抱在懷裏。
……
不知道過了多久。
蘇晚醒來的時候,房間里拉着窗簾,她看不清楚外面到底是什麼時候了。
視線慢慢聚焦,在不太清楚的視線裏,她看到自己身處在,一個佈局簡單卻又精緻講究的房間裏。
她稍微動了動,發現身邊還躺了一個人。
一隻強而有力的大手正攬着她的腰,而她靠在一個隨着呼吸起伏的胸膛上。
她只有一秒鐘的驚慌,隨即聞到鼻尖縈繞的熟悉青草味道,便安下心來。
蘇晚擡起頭,入目的是顧朝夕俊美到奪目耀眼的臉龐。
他閉着眼睛,睡着了,在下顎處有冒出的青色鬍渣。
在蘇晚的記憶中,從未見過顧朝夕這樣不修邊幅。
他永遠都是斯文內斂,打扮整潔光鮮。
是他把自己從拘留室裏給抱出來,然後一直陪着她。
那種感覺就像是窒息的溺水者,突然找到了一塊浮木。
在黑暗的地獄裏,居然落入了一道陽光。
蘇晚盯着他俊美宛如天神般的臉看了一會兒,然後動作小心地退出了他的懷抱。
她掀開被子下牀,然後就徑直走了出去。
幾乎是在她關門的瞬間,牀上的男人就緩緩睜開了眼睛。
-
蘇晚站在走廊,看着牆上的紅十字和指示牌,才知道自己是身處在醫院高級病房。
她靜靜地站在走廊盡頭處的窗邊,看着樓下鬱鬱蔥蔥的樹木,有風吹過,樹葉發出沙沙的響動聲。
一切都安靜美好。
當你視爲愛人親人的那個人,親手把你推向萬丈深淵,那是一種怎麼樣的感覺?
說是萬箭穿心也不爲過。
蘇晚站在那裏,只覺得心臟像是被鑿開了一道口子。
悲愴和空洞充斥其中,泛着細細密密的疼。
“小晚晚?”一聲驚訝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蘇晚急忙擡手擦了一下臉,回過頭就看到秦朗穿着一件白大褂,正瞪大了眼睛看着她。
不給她任何反應時間,秦朗已經衝了過來,皺眉盯着蘇晚的腳,說:“你的腳扭傷了,需要靜養休息。”
蘇晚張了張嘴,那邊病房的門就打開了。
她擡起頭,就看到顧朝夕站在門口。
這兩人氣氛不對啊?
秦朗想到前天晚上被操練了個通宵的恐怖,立刻明白自己是撞槍口上了。
他趕緊說道:“那個……我還有病人要看,我先走了啊!”
說完,連看都不敢看顧朝夕,拔腿就跑。
顧朝夕看了她一眼,將手中的外套隨意地搭在胳膊上,一副準備離開的樣子。
“謝謝你。”蘇晚冒出三個字。
顧朝夕停下腳步,轉過頭望過來,對上她的眼睛,眸色很深。
蘇晚有些手足無措,覺得應該再說些什麼的時候,他已經朝着走廊外走去。
蘇晚借了護士的手機,給蘇子同打了個電話。
說她現在沒事了,很快就回家。
昨天她被警察帶走的事情,一定嚇壞蘇子同了。
他平常都是喊她“小晚”的,只有在他極度害怕的時候,纔會喊“姐姐”。
蘇晚在牀邊坐了一會兒,她倏地起身走出了病房,有些事情她必須要講清楚。
在這一刻,她迫切地想問問宋涼生,爲什麼要那麼對待她?
既然決定要這樣設計她,又爲什麼跑到她公寓樓下,拿着戒指跟她求婚?跟她說什麼想重新開始?
蘇晚從病房裏出來,卻忽然止住了腳步。
她怔怔地望着,出現在醫院高級病房區的宋涼生。
他只穿着襯衫,領帶筆挺,袖子半挽,手裏拿了一張熱毛巾。
當他看到她的時候,他整個人也愣在了那裏。
時間彷彿暫停在了那一瞬間。
在兩人的中間,卻彷彿有一道深不見底的鴻溝。
兩兩相望,卻無法靠近。
“涼生,你站在那裏幹嘛呢!”一聲女人有氣無力的嬌嗔,從對面的病房裏傳來。
緊接着,一道纖影翩翩地從病房裏撲出來,從後面抱住了宋涼生。
他整個人因爲慣性往前趔趄了一下。
宋涼生站穩後,擡頭看向對面的蘇晚。
他的眼底似乎有什麼東西在閃動,他握着熱毛巾的手指在緩緩收緊。
蘇晚卻沒有看他。
她的視線直接越過他,落在了那個從病房裏出來的翩翩身影上。
是藍夢。
對了,當然是她了。
除了藍夢,還能有誰,能讓宋涼生衣帶不解地伺候?
藍夢也看到了蘇晚,她就是故意出來的。
她從宋涼生的身後露出半張臉,臉上有着得意洋洋的表情。
她用一種極其不屑的眼神看着蘇晚,彷彿是在看一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
“涼生,我剛剛好像感覺到寶寶在動,你來摸摸看。”藍夢嬌嗔地說道,拉着宋涼生的手放到自己的肚子上。
然後擡起頭,藍夢像是突然間才發現蘇晚一般,笑了笑,說:“蘇晚?你怎麼會找到醫院來了?涼生陪着我來做產檢,我們的寶寶很健康呢!”
心口傳來一陣掏心般的疼痛,蘇晚就像是突然明白了一切。
她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做,轉身衝了出去。
正好電梯開門,蘇晚直接衝了進去,手指不停地狂按着關門鍵。
宋涼生把熱毛巾往藍夢的手裏胡亂一塞,然後下意識的就追了過去。
電梯到達一樓,門打開的剎那,宋涼生氣喘吁吁地擋在門外。
蘇晚對視着宋涼生的雙眼,五臟六腑就像被利刃搗碎一樣鮮血淋漓。
她臉上沒有什麼表情,邁出雙腳就要從他的身邊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