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強大的土龍是他們的坐騎，最兇猛的魔物是他們的寵物。他們是精靈的摯友，可以借用精靈的力量，他們是大陸的主人，狩獵人類是他們的日常。但是，他們依然有着不能向外人言明的悲痛。
“大惡魔有着常人羨慕的壽命，兩百歲只是大惡魔的中年。超長的壽命最終帶來了一個讓所有大惡魔都感到恐慌的難題，而這個難題在最初只是任何人都不會留意的小問題——繁衍。
“由於超長的壽命，讓大惡魔習慣了穩定，忽視了變化。以至於他們在很久之後才察覺到，他們的人口數量穩定到了可怕，5000人。數字唯一一次變動是有一個大惡魔老去，而沒有新生的大惡魔產出。
“這個數字在後續的時間裏，穩定地變化，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減少一到兩人。如果在這樣下去，大惡魔遲早會滅絕。於是，他們寄希望於種內‘繁衍’，但是，大惡魔的繁衍本來就極爲困難，同時，新生兒的死亡率也很高，越是着急，人口增加的速度就越慢。而部分大惡魔依然不認爲種族的繁衍會是一個災難，依然我行我素，把繁衍拋了鬧腦後。
“終於，大惡魔的數量下降到2000以下，任何一個大惡魔都注意到了數量的變化，開始重視繁衍，但新生兒的高死亡率依然把大惡魔的人口壓在極低的數字上。在這種情況下，大惡魔的內部便出現了各種聲音，其中一種聲音逐漸成爲了主流——根據大惡魔的身體結構，培養出新的生物體。
“但是這個建議有兩個難題，一是大惡魔的人口數量本來就稀缺，萬一在研究大惡魔身體結構的過程中出現意外，哪怕損失的只是一個人，他們也不能承受；二是，上天眷顧，讓他們可以很輕鬆地與精靈溝通，從而使用恐怖的魔法，但也正因此，他們對待魔法更多是出於本能，對精靈以及魔法的瞭解比不上他們所鄙視的人類。於是，大惡魔做了一個在卡莫看來極度錯誤的抉擇，而這個抉擇也將大惡魔推向了深淵——他們從奧倫斯坦大陸的各地捉來富有學識的人類，強迫這些學者以人類的身體爲實驗，研究長生以及繁衍的方法。”
加梅內斯喝了口氣，翻譯到這裏，日記也只是翻譯到了一半。
韋恩感到了頭大。
稱他們爲大惡魔，真的一點兒都沒叫錯。
能做出這麼讓人深惡痛絕的事，不是惡魔是什麼？
韋恩瞄了眼加梅內斯，見他神色舒緩，並沒有受到日記的影響。
也正常，加梅內斯本身就是一個經常拿普通人做實驗的老傢伙，或許卡莫的日記會讓他感到了某種認同。
“後面又說了什麼？”韋恩詢問道。
“前面的這些都是‘開胃菜’，真正有趣的是後面的內容。”加梅內斯的臉上浮現出了笑容。
韋恩也很期待日記的後續內容，看了眼窗外，“院長，天快亮了。”
“放心，在讀完這本日記之前，我死不掉。”加梅內斯將目光放在日記上，繼續翻譯並簡述後面的日記。
“這是一個對抗神明的實驗。在人類先前已有的知識體系中，精靈佔據着核心地位，因爲任何魔法的啓動與施展都離不開精靈和元素，而精靈則是外力唯一能夠主動控制的因素。但整個奧倫斯坦大陸，與精靈融合度最好的種族便是大惡魔，而大惡魔卻束手無策，便證明無法從精靈的途徑着手。人們便繞開了精靈，另闢蹊徑，以實驗爲基礎研究大惡魔的生命與繁衍能力。
“在大惡魔的支持下，人類第一次面對永生與死亡，滅絕與繁衍這麼嚴肅的問題。由於大惡魔數量有限，大惡魔便讓人類作爲了實驗體。在這個過程中，大量的實驗人員不得不忍受高強度的精神壓力，應對同族的死亡，而那些崩潰的科研人員則會成爲新的實驗體，被投放到實驗中。
“經過五十年的實驗，項目略有進展，但大惡魔王卻忍受不了進展的速度，因爲大惡魔的數量在這段時間裏，快速下降，已經接近1500人。大惡魔王下了死命，五十年內，必須給出結果，否則，全部都要殺死。
“或許是受到了來自於死亡的壓力，兩年之後，實驗組的負責人告訴了王，他找到了大惡魔繁衍低下的原因——因爲精靈的數量太多，致使大惡魔的身體強度發生了改變，進而影響了大惡魔的繁衍。他也舉出了相反的例子，比如人類、牲畜、老鼠、魚類……越是弱小的生物，其繁衍力越強，這是神明賜予這些種族的特權，只爲了讓他們的種族得以繁衍。他們的提議是除掉多餘的精靈。
“這對於注重祭祀的大惡魔而言，是一個非常難以接受的條件，更何況哪怕是大惡魔的屍體，同樣蘊藏着很大的能量。這一度讓大惡魔王陷入了糾結，最後，爲了種族的繁衍，王還是同意了。
“於是，研究組開始分成兩撥人，一部分研究員繼續研究長壽命的人類淨化，另一部分則開始推進‘精靈滅亡’計劃，並且隨着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多的研究員開始被納入到後者。
“花費了大量的時間，耗費了鉅額的人力物力，大惡魔爲這個計劃投入了太多，更可悲的是，他們卻連研究組提交的材料報告都看不懂，只能從組長的彙報中‘提取’他們能理解的內容。
“這種情況持續了五十年，在這五十年間，被當做實驗體的人類死亡人數，數以萬計。同時，第二研發組也製造出一種可以殺死精靈的魔物——‘虛’，一種可以引誘、殺死精靈的怪物。
“在‘虛’被製造出來後，大量的精靈被吸引過去且被殺死，大惡魔也明顯感受到了精靈數量的減少。幾乎所有的大惡魔都認爲他們即將迎來重生，但是‘意外’發生了，‘虛’在殺死大量精靈的過程中，完成了自我進化。”
自我進化？這是什麼鬼東西？
韋恩聽到這裏，感到了腦殼疼。
在他看來，凡是能夠完成自我淨化的生物，都很讓人厭惡。
這種生物有一個其他生物極難相比的優勢，即是隨着後續進化，弱點可能會被抹平，會變得越來越難以應付。
不過，精靈減少的原因找到了，只是不太清楚目前精靈大幅度減少、甚至滅絕的現象，是否和“虛”有關。
“能夠進化？豈不是說……它很難死？”韋恩揉着額頭，頭痛。
加梅內斯沒有回答，他也不知道這個名爲“虛”的怪物，究竟有什麼屬性。
這個東西又不是他研究出來的，他也沒先韋恩一步看完卡莫的日記，對“虛”的認知更多是一種猜測。
“……這一特點超出了所有大惡魔的預料，更恐怖的是隨着‘虛’吞噬精靈數量的增加，其本身的體積也發生了劇烈的變化。大惡魔察覺到了‘虛’的可疑，也猜到了研究組的目的——死在大惡魔手中的人類數以萬計，科研組在隱忍了一百年後，創建出一個完全不同於奧倫斯坦大陸主流學術的知識體系，並且以大惡魔的屍體爲材料，製造出殺死精靈的怪物，只爲了徹底殺死大惡魔。哪怕短時間內無法讓大惡魔滅亡，但失去精靈的支持後，大惡魔便不能使用魔法，與人類的差距也就只剩下體型和力量，但人類有數量的優勢，同時也比大惡魔更善於動腦筋，在與大惡魔的較量中，人類將會笑到最後。
“大惡魔在猜到科研組的計劃後，下定決心阻止這場災難——處死科研組，同時，消滅怪物‘虛’。殺死科研組很容易，被豢養在加羅斯特珈的科研組並沒有反抗的餘力。然後，大惡魔做了一件在後來被認定極爲錯誤的事，他們把上千名科研人員以及十頭‘虛’，關在了廢棄的實驗室中，並用魔法將他們囚禁了起來。
“沒有營養液或者大惡魔的屍體當做食物提供能量，‘虛’的死亡是遲早的事，但是，當它們與上千名科研人員關在一起時，生存的壓力會讓它們做出抉擇——吞噬製造出它們的人類。大概只有這樣，才能讓大惡魔感到復仇的喜悅。
“世上所有事都無法預測，就像大惡魔無法預測人類爲了復仇，製造出了‘虛’，同樣，沒有人能預測‘虛’的下一步動作。一個月後，大惡魔解除魔法，打開房間，卻發現研究所內空無一物。只有上千名研究人員的屍骸擺在研究所的中央。
“‘虛’喫掉了桌椅和實驗器材，喫掉的其他的‘虛’，喫掉了研究所的一切，唯獨沒有喫掉製造它的研究員。”
韋恩感情複雜，他萬沒想到，大惡魔與人類之間曾經發生過這麼血腥的事件。
“卡莫說，他在後來才知道，‘虛’還喫掉了整個研究所——進入研究所查看情況的大惡魔一共五人，其實他們進入的不是研究所，而是‘虛’的身體。然後，這五個大惡魔沒有再出來……他們被‘虛’喫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