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第一次走這麼遠的路，更是第一次來到下界的最深處。
梅魯拉着他，從深不見底的懸崖跳下。
那一刻，他認爲自己會死。
如果屍體被發現，大概會被認爲死有餘辜吧？
平安落地是他從來沒想過的事，但梅魯雙腳穩穩站在了地上，給了他生的希望。
在漆黑的深淵中，手電是唯一的光源。
他只是稍微掃向兩側，留意到地上的骷髏以及在兩側緩緩蠕動的蠕蟲，瞬間雙腿發軟。
梅魯卻完全不受影響，大不向前移動，與赫由基平時所認識的“蠕動”梅魯相差甚遠。
聽到赫由基的叫喊，梅魯依然沒有絲毫停頓，“要麼我死，要麼，我們死。再沒有其他的選擇。澤魯塔，這都是你逼我的！”
赫由基聽到這句話，越發感到了恐懼。
梅魯話中的意思很直接，橫豎都是死。倒不如也把澤魯塔拉上。
從始至終，梅魯沒有提及活下去的可能。
我也會死……
赫由基感到了後怕，他從來沒想過把梅魯救出來後，還是死路一條。
如果是這樣，他費這麼大勁把梅魯救出來，爲的是什麼呢？
梅魯突然停下了腳步，轉過肥大的身體，居高臨下，看着赫由基：“你怕了？”
“大……大人……”赫由基感到小腿不停抽搐，口乾舌燥，額頭卻冒出了冷汗，看着如小山一樣巍峨的梅魯，聲音顫抖，“我……不怕。”
“最好不怕。”梅魯又轉過了身，繼續向前走，“你應該感到高興纔對。他澤魯塔在外人面前是一個活了幾百歲的怪物，平時高高在上。以你的地位，連與他換命的機會都沒有。現在，大家要死一起死，我都不怕，你怕什麼！！”
說到最後，梅魯尤爲氣憤，聲音在深淵內迴盪。
赫由基嚇得縮了下脖子，連忙擺手，“大人，小心將澤魯塔引來。”
“怎麼？你怕了他？”梅魯反問道。
赫由基連連擺手：“大人，不是這樣。我們現在還沒到達目的地，把澤魯塔引來，也沒辦法擊殺他。”
“還有弗達。”梅魯咬牙切齒，又補充了一個人的名字。
梅魯氣急敗壞，赫由基也不敢多說什麼，只能硬着頭皮繼續往前走。
只收拾澤魯塔，在赫由基眼中就已經是天方夜譚了。
還要擊敗弗達？
把高貴者當做什麼了？還是說，梅魯的後手真的那麼厲害？
如果能活下去，赫由基肯定會選擇活下去，但位於食物鏈下層的他很清楚，他沒有選擇權。
赫由基對於加羅斯特珈這座沉寂了數百年的城市並沒有直觀的印象，畢竟，他只從梅魯的口中聽到過這座城市，當他來到加羅斯特珈的外面時，已然震驚地說不出話來。
梅魯則沒有任何停頓，徑直進入了這座被廢棄的城市，穿過了破舊的庭院以及街道，來到耶瑟。
赫由基擡起手電，睜大了眼睛。
這座城市至少在地下沉睡了五六百年，時間甚至會更長，卻保持了極高的完整性。
任他想破腦袋，都想不出其中的緣由。
梅魯邁出腳，踏進耶瑟，赫由基連忙緊跟上去。
怪物……難道這座城市之中，隱藏着連澤魯着連澤魯塔都感到恐懼的怪物？
見到人面牆徹底被摧毀，梅魯嘴角翹起，轉身又來到大廳的石像前。
“匕首。”梅魯衝着赫由基伸出了手。
赫由基連忙將腰間的匕首遞了過去。
梅魯用手指捏着匕首，在手腕劃了一刀，將血液滴在了石像上。
“沉睡了這麼多年，該甦醒了。”梅魯喃喃說道。
赫由基惶恐地看向四周，沒察覺到有什麼動靜，心中納悶，又將視線移了過來，卻看到面前的視線泛起了白光，並且，四周有大量的細小粉粒聚集在石像上。
“這是……”赫由基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表達內心的感受。
“梅魯，你這是在幹什麼！？”
一個聲音從外面傳來，赫由基驚恐地看向身後，瞬間後背冰冷。
澤魯塔和弗達站在了他的面前。
“幹什麼？你難道看不出來嗎？”梅魯轉過了身，見到韋恩和澤魯塔，“這座城市沉睡着一頭怪物，我不過是想把它喚醒而已。你們兩個一起過來，倒省了我的事。”
“虛？”韋恩立刻想到了加梅內斯提到的怪物。
“你也知道？”
“聽加梅內斯說的。”
“呵呵，老傢伙就是廢話多。”梅魯咧着嘴，笑看韋恩，“你們來晚了，就算殺了我，‘虛’依然會甦醒。”
“虛如果真的能被喚醒，怎麼可能沉睡幾百年？”澤魯塔上前一步，目光兇狠地看着梅魯，卻露出了輕蔑的笑容，“你真做得到？大家都知根知底，也別故弄玄虛了，你騙不了我。”
“知根知底？連加梅內斯都不敢這麼說，你又算什麼東西？你以爲我曾經說過的話，都是真的嗎？”梅魯往地上唾了一口唾液，“說到知根知底……你知道我的體內有一半是大惡魔的血嗎？”
韋恩眼皮跳了幾下，後背冒着涼氣。
梅魯的話確實嚇到了他。
“你說你的體內有一半大惡魔的血……這是怎麼回事？”韋恩問道。
澤魯塔神色肅然，收起了笑容。他也想知道答案。
“簡單。我的父親是大惡魔，母親是人類，不過，卻是最底層的人類。我這麼說，你聽明白了嗎？”梅魯拍着肥胖的肚子，“你們以爲你們知道了一切？我只是不想和你們鬧得太僵……澤魯塔，你太過分了。”
“加梅內斯說過，你的父親是人類。”韋恩回想與加梅內斯的談話。
“你真天真。”梅魯笑道。
韋恩立刻明白，梅魯並沒有和加梅內斯、澤魯塔說真話。
虛，被製造之初，就是爲了殺死大惡魔。
現在，梅魯的身上流淌着大惡魔1/2的血脈，說不定真能將“虛”喚醒。
當然，代價也非常沉重，梅魯很有可能直接承受“虛”的衝擊。
“本來，我也不確定自己真能喚醒它，但是‘幸運’，在‘虛’沉睡的時候，一直爲其提供能量的人面牆，被破壞了。沒有能量的它，現在應該很餓了吧？”梅魯狂笑道。
“澤魯塔大人，怎麼辦？”韋恩問道。
“先殺了他再說！”澤魯塔也露出了殺機。
他不能容忍自己被人耍了。
梅魯，你太過分了！
韋恩將右手按在“死神”上，突然之間，地面連同整座耶瑟，顫動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