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發誓
五年後
時隔五年, 陸遙再回到嚴蕾的這座莊園, 一切似乎沒有任何變化，管家帶着他回到自己的房間，裏面從陳設佈局到室內薰香都還是五年前的模樣。
“陸少爺, 小小姐在外地上學，再過兩個星期才放假。”
陸遙生硬地點了下頭, 轉身關上房門。
屋子裏只剩下他一個人, 陸遙才勉強剋制住心裏的殺意。
海茲基地九層天堂，那是一處以血腥味鋪就的天堂路, 他走出來了，卻也意味着一輩子都走不回去了。
手心緊握, 四肢僵硬，中央空調下宜人的室溫並沒有撫平他的緊張, 反而讓他更加警戒。
當初他從預科班畢業, 教官將他交給了九層天堂的人, 起初的兩年是瘋狂訓練，後來的三年是瘋狂地殺戮，除非倒下，否則只能一直繼續。
門外突然響起的敲門聲讓陸遙的後背呈現不自然的緊繃，像是準備攻擊的野獸。下頜繃出咬肌的形狀，眼底一片灰暗。
敲門聲仍在繼續，陸遙閉了閉眼, 僵硬着身體打開房門, 開門的瞬間, 他忍不住握緊掌心的銀葉刀。
嚴沉海放下敲門的手，靜靜地和眼底一片風暴般黑暗的陸遙對視，三年前最後一次相見，陸遙眼中還是一片純淨的黑，僅僅三年，他就變了那麼多。
“陸遙，你已經回來了。”
老人低沉地勸慰聲並沒有撫平他的緊張感，機械地點了點頭，見嚴沉海沒有要離開的意思，他才張了張嘴，喉間是暗啞的聲音：“沒事的話我先休息了。”
這次嚴沉海沒有再多言，任由着陸遙在自己面前關上門。
確認門外腳步聲遠去，陸遙朝着浴室走去，拎開水龍頭後，溫熱的水汽蒸騰，撫慰着告訴他，他此刻在人間，他還活着。
站在水下衝了許久，直到毛孔完全張開，他才如夢初醒地一件件褪下自己的衣服，他已經好久沒有經歷過完全着了，在九層天堂，任何時候都要提防着自己會被反殺。
洗完澡換上乾淨柔軟的棉質浴袍，躺在柔軟的大牀上，觸手可及的溫暖讓他恍惚，卻又不敢入睡。
屋子裏太過安靜，陸遙將頭轉向窗口，透過玻璃看着外面的星空。海茲基地的星空比這兒要明淨，但是他已經多久沒有這樣單純地看過星星了呢。
一夜無夢，陸遙沒想到自己居然會睡着，還睡得那麼沉，這是三年來幾乎沒有的事情。
換上管家準備好的休閒裝，三年來養成的習慣讓他活動了下身體，以確定這衣服對他的行動不會產生限制。
推門而出，早有管家等在門口，見陸遙出來，他才鞠了一躬，引着陸遙朝餐廳走去。
“小小姐已經得知了您回來的消息，只是嚴董不同意她提前放假，估計這次回來兩人怕是會慪氣，您到時候勸勸小小姐，嚴董歲數大了，別總是氣他。”
太多溫情的叮囑讓陸遙有些不適應，昨晚的恍惚感再次襲來，他的腦海再次空白一片。
嚴蕾這個名字早已封存在記憶的深淵裏，如今猛然被提及，撫去上面蒙的一層層細細塵埃，恍若隔世。
萬水千山過，似有故人現。
陸遙低頭看着自己拇指上的指環，上下活動了下關節，僵硬地點了下頭。
他們分別了五年，前倆年的時候還有探視，後三年卻只有一句是死是活能夠傳出。
晚夏的清晨叮咚脆響，陸遙換上一身制服，沉默地坐上送他去學校的專車。
回來一個星期，嚴沉海幫他聯繫了校方，重新送他回到正常孩子的學校。
每天都有班主任彙報陸遙的在校情況，除了話很少外幾乎沒有異常，只是從海茲基地培養出來的滿身肅殺讓同班同學都很忌憚他，就是最花癡的女生也只敢相隔一個教室的星星眼。
十三歲的少年身形挺拔骨骼修長，側臉弧線分明的剪影更是女生心中的完美王子，身材看着清瘦卻能從捲起的袖口隱約窺探到肌肉的曲線。
但是這一切都掩蓋不了撲面而來的壓迫感，像極了從九層地獄爬上來的惡魔。
一個星期的時間，足以讓周圍人對陸遙形成一個認知。
陰鬱孤僻，性格黑暗卻又長相精緻的黑髮亞裔少年。
專車停在了貴族學校的門口，周圍各式各樣的豪車雲集，一點也不似外界所理解的低調豪門。
陸遙揹着書包從車上下來，司機本以爲他會和往日一樣徑直走進校門，但這次陸遙卻轉過身對他笑了笑，嘴脣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麼，卻沒能發出聲音。
直到目送着陸遙走進學校，司機才大夢初醒般地摸出手機，給陸遙的心理醫生髮了個短信匯報這一情況。
關上手機的瞬間，司機狠狠地鬆了一口氣。
五年前也是他負責接送陸遙的，那時候的陸遙和嚴蕾簡直就是一對金童玉女，可如今，金童成了修羅，玉女成了皇太女，世事弄人啊。
然而他的感嘆在幾個小時後便得到了真正的應驗，世事弄人，果不其然。
嚴蕾連頭盔都來不及拿下就從專機上蹦下來，嚴沉海跟在她後面，急急叮囑着她“慢點慢點”。
“爺爺，你快點。”
小孫女急切的神色落在嚴沉海眼裏，讓老人心裏有些泛酸，女大不中留啊。
一進客廳，嚴蕾直奔二樓陸遙的臥室，管家見狀，急忙跟上來：“小小姐，陸少爺上學去了。”
“上學”嚴蕾愣了下，轉身趴到走廊欄杆上，半邊身子懸空看了眼客廳的大擺鍾：“他們幾點放學啊”
“四點半。”管家看嚴蕾整個人都懸空了，急得不得了：“小小姐，你先下來”
嚴蕾直接從欄杆上滑到一樓，剛進門的嚴沉海無奈地搖搖頭，皮成這樣子，只能繼承家業了。
“爺爺，四點了，我先去接陸遙了啊。”
話音落下，嚴蕾已經衝出了家門。
晚間放學的人流車流裏，陸遙依舊一個人揹着書包低着頭前行，找到接送他的專車，和之前一樣拉開車門，但這一次，車裏多了個盈盈笑着看着他的人。
三年沒見了，從他選擇進入海茲基地的九層天堂之後，他連想一想嚴蕾的時間都沒有了。
突然間，他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手心在自己脖子上摩挲，似乎在尋找什麼。
嚴蕾看着他越來越急切地動作，有些茫然，隨機像是明白了什麼，探身上前，一把抓住陸遙的手腕:“陸遙，你在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