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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章野豬精就該用硯臺砸死

    進了學堂之後,徐先生一句廢話都沒有講,就開始授課了。

    授課的內容很簡單,自然是《三字經》,這一次他沒有像教授雲昭那般懶散,而是一個字,一個字的教這些蒙童。

    雲昭沒必要聽,所以,他在努力的默寫《三字經》,好讓其餘的兄弟們都有可用的書本。

    雲楊聽得極爲認真,進度也很快,這些內容他是聽過的,但是,此人依舊不放鬆,依舊全神貫注。

    雲樹就不同了,突然間從頑童變成了學童,這個身份上的轉化對他來說太突然了,屁股上像是戰力疥瘡,左扭扭,右扭扭,無論如何也坐不直身子。

    雲卷,雲舒兄弟兩靠的很緊,他們的衣衫單薄,在初春的日子裏坐在陰寒的書房裏,只能如此相互取暖。

    雲昭是有羊皮短襖的,雲春,雲花,還在他腳下放了一個小小的暖爐,所以,他不怕寒冷。

    雲昭命雲春把羊皮短襖拿給雲卷兄弟兩,雲春不願意,吱吱嗚嗚的好久,才把暖爐放在了雲卷,雲舒兩人的腳下。

    昨晚餓肚子了,關中人又沒有喫早飯的習慣,中午的時候,雲昭正在狼吞虎嚥的喫東西,就聽雲花道:“少爺,少爺,那兩個人連鞋子都沒有呢。”

    雲昭停下手裏的筷子,瞅了一眼雲卷哥倆,發現,雲舒正在偷偷地看他喫飯。

    雖然雲昭還是想喫,且喫的小米飯沾了一臉,他還是毫不猶豫的把自己的飯盆端到雲舒,雲卷面前,指着剩下的大半碗飯道:“我喫不完了。”

    雲卷瞅瞅飯盆,吞嚥了一口口水道:“我們不餓!”

    雲昭皺皺眉頭道:“有肉!”

    說完,就用筷子翻一下飯碗,果然從底下挖出一片子油膩膩的大肥肉片子。

    “我……不餓!”

    雲昭怒道:“可能還有一顆蛋!”

    說着話又用筷子在飯盆裏亂翻,果然翻出一顆剝了皮的雞蛋!

    美食比什麼東西都有說服力,不等雲昭再謙讓,雲卷,雲舒兄弟的腦袋就趴在飯盆上了,沒用筷子,喫的跟狼一樣。

    雲昭很想表現的淡然一些,可是,這具孩子的身體依舊讓晶瑩透亮的口水流淌下來。

    見雲卷兄弟喫的香甜,就用指頭把沾在臉上的飯粒送進嘴裏,告訴自己‘我在減肥’,然後就繼續坐在桌子邊上抄寫《三字經》。

    通過抄寫《三字經》雲昭發現自己似乎被洗腦了。

    因爲這東西是普世意義上的價值正確,就連雲昭自己都不覺得有什麼不妥。

    等他抄寫了十遍時候,他忽然發現,萬惡的封建主義對他已經完成了洗腦過程,昔日那個有自己價值體系的人似乎正在腦域的最深處發出最後一聲哀鳴。

    書中講述的仁,義,誠,敬,孝每一樣都是對的,除過把這些東西太過具象化,太過講究形式主義外,沒有太大的毛病,而具象化,形式主義,恰恰是他展現威力的方式,雲昭決定有限度的接受。

    重新求學,是一個重新建立人生觀的過程。

    也直到此時,雲昭才發現,昔日的自己對世界的認知並不深刻,也沒有真正的形成自己的理論體系,很多自認爲固有的理論也不過就是一些理論而已,很容易改變,或者崩潰。

    好在,身爲後世人的驕傲,完整的存在於他的靈魂之中,這幾乎是他在亂世中求活的唯一儀仗。

    貧窮依舊是封建社會的主要風貌,喫飽肚子依舊是九成九以上的人終極追求目標。

    雲氏做不到朱門酒肉臭,甚至大部分地主也做不到這個程度。

    小米飯,鹽菜,是雲氏的主要飯食,碗底裏藏一片肥膩的醃缸肉,一顆雞蛋,已經是母親苦心經營了。

    雲昭很理解雲舒,雲卷兄弟兩喫醃缸肉的貪婪模樣,也理解兄弟兩將那顆雞蛋推來讓去的行爲。

    此時此刻,這種行爲往往會把人性的光輝散發的滿世界都是。

    當然,這僅僅是對雲昭一個人而言,在其餘人看來,這是他們再正常不過的日常。

    北京城炸了……很快就有人來摧毀這些秩序了,雲昭不想在更加嚴苛的環境裏看什麼人性的光輝。

    如果可能,他想把這種清貧又高尚的日子繼續過下去,直到大家豐衣足食。

    上一輩子下鄉扶貧三年的真實經驗,足夠雲昭將雲氏莊子變成大明朝最富裕的村落,這一點問題都沒有!

    在他的腦海中,有無數可以借鑑的真實,有效的案例來支撐他做這樣的事情。

    跟後世比起來,這裏嚴重原始……

    事實上,扶貧幹部最喜歡的去的地方是赤貧村落,而不是普通村落,赤貧村落更加容易獲得補助,也越發的容易出現政績。

    因爲,越是原始的訴求,越是容易實現,代價也越低。

    徐先生的冗長的講課依舊在進行,雲昭超越了時空的想象依舊在繼續……

    下午的課業結束了,其餘學生匆匆離去,他們還有很多活計要做。

    徐先生已經收起來了自己的課本,見雲昭依舊在托腮思考,就走過來道:“出乎預料,你雲氏居然還有幾個可造之才。”

    “雲楊,雲樹,雲卷,雲舒他們的書讀的並不好。”

    徐先生喝了一口茶水道:“確實如此,有幾個還是很機靈的,不過呢,也就是機靈而已。

    從心性上來說,差了這四個人不止一籌。”

    雲昭皺眉道:“不能通過教育改正嗎?”

    徐先生笑了,拍拍雲昭的肩膀道:“你以爲孟子爲何說‘人之初,性本善,而荀子又說,人之初,性本惡?”

    “既然如此,你教授我們唸書的時候,爲何教的是人之初,性本善呢?”

    徐先生捋捋鬍鬚輕描淡寫的道:“因爲孔夫子也贊同人之初,性本善,我們都是他的門徒,不好改弦易張。

    人都喜歡聽好聽的話,所以,不學這個學什麼呢?難道讓你指着初生的嬰兒指責他是一個惡棍?

    好了,不說這個了,說多了你的心會亂,你只要對這句話存疑就好,沒必要深究,你將來也不會全身心的去做學問。

    從紛雜的人心中找到自己志同道合的夥伴,纔是你要做的事情,去吧,做你該做的事情。”

    “我還是個孩子!”

    “我從未把你當成孩子看,你心智成熟早。”

    “我是野豬精附體!”

    “狗屁的野豬精附體,比常人古怪一些罷了,人家寇準七歲就作詩說自己要當宰相,人家甘羅十二歲就當了宰相,跟這些先賢比起來,你算個什麼東西,哦,最多算是一頭野豬精轉世罷了,漢高祖劉邦還是赤龍轉世呢,榆林的八大王還說自己是天王轉世。

    亂世就要來了,一個個狗屁不通的人全部成了神仙下凡,你記住了,凡是自稱自己是某某某下凡的人都是野心家,你最好見到一個就弄死一個,在茅廁遇見就淹死在糞坑裏,在懸崖上遇見就丟下懸崖,在書房遇見就用硯臺砸死!“

    徐先生說着話就把不善的目光就落在硯臺上,雲昭急忙道:“我不是野豬精下凡!”

    徐先生滿意的點點頭道:“你就是一個寡婦的兒子,最多是一個家裏有點錢的土財主罷了。

    另外,告訴你母親,要給這些少年人找一門生路,他們才能安心就學。”

    雲昭用玩味的目光瞅着自家先生道:“找什麼樣的活路呢?”

    “你是野豬精下凡,應該會有法子的。”

    “我不是野豬精!”

    “幹正事的時候你不妨承認是野豬精,說大話的時候最好不要讓我聽見。

    我給你起了一個小名,以後你就叫阿彘!這是漢武帝劉徹的小名,我覺得很適合你!”

    “我不要,太難聽了!”

    “我已經告訴你母親了,以後這就是你在莊子裏的名字!”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