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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二章事情總有意外

    如果雲昭下令讓雲楊開始作戰,那麼,一場一面倒的屠殺必不可免。如果雲昭亮出自己的名號,估計能把劉老肥一夥人嚇死,畢竟,藍田縣令雲昭的名號裏可沒有愛民如子的評價。

    人活着都是依靠一股氣頂着,哪怕是匪氣,哪怕是混不吝,哪怕是混賬,在這個亂世裏都成!

    如果一個個都活成了綿羊,隨意任人宰殺,欺辱,眼見妻女被人糟蹋都沒膽子反抗那纔是大不幸。

    雲昭寧願讓這個該死的劉老肥欺負,也不願意用一通手段打折這裏的百姓剛剛胡亂長出來的筋骨。

    雖然筋骨長得方向有點偏斜,雲昭相信,只要玉山書院裏的人學成之後,他們自然會負擔起教化地方上百姓的職責。

    所以,當雲掌櫃面對趾高氣揚的劉老肥卑躬屈膝的時候,他的心情很好,甚至還有那麼一點驕傲。

    這羣人,是他一路上見過的人中,最有膽量,最團結的一羣人。

    只是,他忘了關中人的劣根性——那就是起衝突之後萬萬不能認錯,一旦你開始認錯了,那麼,關中人索取賠償的手段絕對讓人永生難忘。

    刁蒲城,野渭南,不講理的大荔縣,金周至,銀戶縣,殺人放火是長安縣……

    這些膾炙人口的順口溜,在雲昭上輩子的時候就已經耳熟能詳。

    所以,劉老肥咬死了需要一百兩銀子的賠償。

    其中,面錢五十兩銀子不二價!

    然後,他被雲楊丟出去了摔破了口鼻,需要十兩銀子的湯藥費,然後就是二十兩的雲昭一干人等偷看他漂亮兒媳婦的費用……雲掌櫃發誓自己沒看,劉老肥卻說雲掌櫃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眼中沒看,心中不知道怎麼想呢……

    至於另外二十兩……這個狗日的準備拿這錢邀請前來助拳的鄉親們喫白麪條。

    雲掌櫃苦口婆心的講了半天的價,最後兩人以八十兩紋銀的價格成交,在最後付錢的時候,又被劉老肥以銀子成色不足爲由,敲詐了三兩銀子的火耗!

    雲楊,雲卷以及一干雲氏兄弟快要氣死了,不管在哪裏,都是他們搶劫別人,哪裏有被人家搶劫的道理?

    只是雲昭的心情似乎好起來了,大家不用再小心翼翼的伺候,算起來被人家欺負一下不算什麼,雲昭心情不好的時候,別人就休想好過,這個更加的難熬啊。

    如果雲掌櫃以爲自己付了八十三兩紋銀就能脫身,那就太天真了。

    那個穿着讀書人衣衫的傢伙等劉老肥跟雲掌櫃商量完畢之後,他就湊上前來,討要二十兩的中人錢!

    他認爲如果不是他居中調停,雲昭這夥人早就被鄉親們用鋤頭給埋了……

    雲昭沒有理睬這些爛事,既然認輸了,失敗者沒有人權那是一定的。

    所以,他就問了一下旁人,這個劉老肥平日裏是不是真的把一碗麪條賣到了兩百文。

    如果真的是這樣,他就決定把這個劉老肥全家抓去縣衙用鐵鏈子鎖上示衆一個月。

    沒想到,人家劉老肥還是很有節操的,一碗麪對自家鄉親賣五文錢,對外來的客商賣八文錢,至於兩百文錢的價格,就是專門給雲昭這種面色不善,且身懷兇器,囂張跋扈看起來像賊寇的人羣準備的。

    雲昭認爲這樣的價格沒有什麼好說的,賊來需打!本身就是他對藍田縣百姓的要求。

    今天,不能說因爲人家按照你的政令執行了,你就把人家全家抓去栓狗一樣的栓一個月。

    而自己這羣人,一個個凶神惡煞的模樣要說不是流賊,雲昭自己都不信。

    那個該死的中人最終訛詐了雲掌櫃十七兩銀子,也就是說,開始劉老肥要的一百兩銀子一個子都沒有短少。

    在百姓們的鬨笑聲中,雲昭的車隊終於再次向藍田縣進發,他坐在馬車裏走了好遠,都能聽見劉老肥的大嗓門吆喝鄉親們喫白麪條的聲音。

    雲昭喫多了,被馬車顛簸一下,就打了一個飽嗝,問雲楊:“你說,這件事能讓這些人得意多長時間?”

    雲楊悶哼一聲道:“夠他們吹一輩子的。”

    “你說,下一次真正的賊寇來了,他們還有沒有膽子攔截一下?”

    “絕對有,你沒看見那個該死的中人跟劉老肥拿到錢的時候,其餘人眼中都在冒綠光嗎?

    以這些人的德行,下一次只會勒索的更重。”

    雲昭掀開車窗,瞅着窗外一望無垠的光禿禿的原野嘆口氣道:“人瘦,也要先長筋啊!”

    如果雲昭以爲劉老肥的事情已經徹底翻篇了,他就太天真了。

    才從矮小,破舊的咸陽城外經過,五六十個拿着水火棍,鐵鏈子,鐵尺,以及腰刀的衙役們就出現在路上。

    他們認爲雲昭一干人需要接受檢查,如若不然,他們就呼喚團練們出來剿匪。

    雲昭本來還想着怎麼舒緩一下兄弟們的情緒,不等他發令,雲楊就獰笑着帶人衝了上去。

    聽着馬車外邊乒乒乓乓的揍人的聲音,雲昭對雲掌櫃道:“我就不教你怎麼做事情了。

    你那個大兒子在書院裏學的不錯,徐先生一衆人都在誇他,你要把路上的所見所聞跟你兒子說清楚,讓他好好地想想。

    你是雲氏的老人,犯了錯我能容你,你兒子是在書院裏學過的,他如果犯了錯,可沒有這麼簡單被放過的道理。”

    雲掌櫃陪着笑臉道:“老奴老了,陪不了少爺了,回去之後就向大娘子請罪,以後就專心侍奉大娘子,管點家裏的雞毛蒜皮的小事就好。

    至於犬子,請少爺放心調教,有什麼不對的地方打得罵得,若是犯了大錯,老奴斗膽請少爺給他留一口氣,好讓他死在老奴面前。”

    雲昭瞪了雲掌櫃一眼道:“滾出去,淨說一些噁心話。”

    雲掌櫃笑眯眯的下了馬車,一腳踢開一個被雲楊痛毆過後,想要鑽進雲昭馬車底下避難的衙役。衝着還在不斷打人的雲楊吼道:“回家嘍!”

    雲楊哈哈大笑一聲,就上了馬,打一個唿哨,其餘雲氏子弟也就紛紛上馬,直奔西安城。

    雲氏的貨物需要進西安城,雲昭一行人卻沒有進城的意思,雖然一年沒有去西安城了,衆人卻沒有半點想要進去的想法。

    目送雲掌櫃帶着車隊進了西安城,雲昭一行人就騎着馬沿着西安城牆向藍田縣方向狂奔。

    西安走藍田縣的大路上人來人往的,過了灞橋之後,冬日裏原本空曠的大路上人流變得越發的密集。

    這一次來往的人挑着的擔子裏不再是幼小的孩子,而是各種各樣的貨物,雞公車上也同樣如此,更有沉重的馬車在官道上緩緩行駛,人們臉上也沒有了昔日的恐慌模樣。

    雲昭的馬隊所到之處揚起了大片的灰塵,自然也招來了各種腔調的咒罵聲,雲昭聽得清楚,居然以河南一地的口音罵的最是猛烈。

    這該是來自河南的流民,他們很聰慧,一年時間就在關中這片土地上紮下根立足了。

    也只有藍田縣的主人,纔有這麼大的膽量咒罵一羣騎士,且不用壓低聲音。

    於是馬上的騎士就用更加大聲,更加污穢的語言回擊這些咒罵,好好地一條路頓時就被他們弄得沸騰了起來。

    雲昭看到田地裏堆滿的冰塊,眼神就變得溫柔起來,這一幕對他來說太熟悉了,儘管藍田縣的水利工程已經在很大程度上解決了旱災帶來的隱患。

    可是,藍田人依舊擔心天災,在冬日裏事情相對少的時候,還是習慣性的往田地裏丟冰塊,等待這些冰塊融化,爲春日裏的禾苗增加一點墒情。

    當玉山出現在雲昭視線裏的時候,他發覺自己的眼眶居然有些溼潤了,並且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見到母親的意思。

    胯下的棗紅馬似乎知曉雲昭的心意,跑的越發的興奮。

    遠遠地看到揹着褡褳騎着驢子的雲旗,雲昭哈哈大笑着從雲旗身邊飛馳而過,驚醒了正坐在驢背上打盹的雲旗。

    “狗……啊少爺回來啊!”

    “哈哈哈,你兒子在後邊,罵人找他,不許罵我。”

    雲昭的坐騎快捷如風。

    也不知道雲旗看見出去一遭變成禿腦殼的雲楊該是一副什麼心情。

    雲氏牌坊就在山谷口,高大的石牆已經變成了一座城池的模樣,不僅僅護住了雲家莊子,高大的石牆還向兩邊延伸出去,將玉山谷口封鎖的嚴嚴實實。

    一路上有數不清的人向雲昭施禮,雲昭胡亂應付着,轉眼間就來到了家門口。

    家門口只有幾個年輕的傷殘人士靠着圍牆在曬太陽,雲昭跳下戰馬,丟下繮繩,就一腳踹開大門朝着家裏大吼道:“娘,我回來了。”

    然後,雲昭就看見一個美的如同仙子一樣的女子偏腿坐在一頭巨大的野豬背上,捂着嘴巴從西跨院裏跑了出來。

    雲昭定睛一看,差點氣的背過氣去。

    揉着胸口好半天才喘勻了氣,用平生最陰冷的聲音咆哮道:“錢多多,它好好地在禿山活着,你折騰它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