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別的地方睡覺,對於韓陵山來說那就不叫睡覺,只能叫做休息。
即便是在睡夢中,他的刀子也從來沒有離開過他,以至於劉婆惜曾經埋怨他,睡覺的時候他的手該抓着該抓的東西,而不是抓着一柄刀。
回到熟悉的宿舍,韓陵山就把自己從不離手的刀子丟在牆角,從身上卸下來的裝備也被他一同丟在牆角。
他甚至除掉了內褲,赤身裸.體的搬起腳嗅嗅,發現味道還不算濃郁,也就釋然了。
那牀麻布外皮的被子還在,還是那麼蓬鬆,拍一把枕頭,也不見有灰塵噴出來,這裏乾淨的就像他昨日才離開一般。
枕頭放合適,並拍出一個凹坑,被子攤成長溜,卻不完全打開,一桶清澈的清水放在牀頭邊上,裏面放一個水瓢。
感覺了一下,覺得沒有尿意,在上牀的那一刻,他不太放心,又去處理了一下。
最後把牀鋪平整一下,然後就快速的跳到牀上,輕輕地扯一下被子,被子就把他的身體全部覆蓋住了,被子很厚實,蓋在身上有輕微的壓迫感,麻布有些粗糙,卻不易讓被子滑脫。
一股子淡淡的皁角味道從被子上傳來,韓陵山覺得自己疲憊極了。
然後瞅瞅從窗簾縫隙裏微微透進來的一絲微光,聽着沙沙的落雪聲,便幸福的閉上了眼睛。
三天後,他醒來了。
還想睡,就是肚子太餓了。
想喝水,看看空空的水桶,耳邊卻傳來熟悉的鐘聲。
這是書院食堂開飯的鐘聲……
“咕嚕嚕,咕嚕嚕……”肚子在不斷地響動。
韓陵山撫摸一下癟癟的肚子,一種幸福感油然而生,看來,自己不論離開多久,只要躺在書院的牀上,所有感官又會恢復成在書院求學時的模樣。
再朝書架上看過去,自己的那個能裝半鬥米的黑色粗瓷大碗還在,竹筷,木勺也在,韓陵山忍不住笑了。
本來不準備洗臉,也不準備用豬鬃小刷子加青鹽刷牙的,可是,要穿那一身淡淡青色的儒士長袍,手臉油膩膩的,嘴巴臭臭的好像不太合適。
於是,他很不情願的洗漱完畢後,給自己挽了一個髮髻,在書架上找到四五根各種材質的簪子,最後找了一枝青玉簪子,綰住頭髮。
書架上還有一朵絹花,是青紫色的牡丹,這種牡丹本就是長安牡丹中的極品——藍田玉。
這是他以前在書院的時候必須有的裝備。
他取下這朵藍田玉插在耳朵後面,輕輕地搖晃一下腦袋,牡丹花瓣也隨之搖晃,煞是風流倜儻。
忽然想起沒有徐五想,段國仁,張國柱,孫國信這些雜色花襯托,再戴這朵花也就沒了意思。
摘下牡丹,重新放在書架上,心頭猛地升起起一個念頭,大叫一聲不好,立刻奪門而出,再不去食堂,今天就只能喫白菜,土豆了。
纔打開門,韓陵山就看到了野馬炸羣一般的場景。
平日裏文質彬彬,溫順懂禮的書院男女們,此時全部都跑的快逾奔馬……
韓陵山並沒有多停留,他知道,這時候要是再不積極,初五纔有的書院名菜——烹豬頭他休想再喫到哪怕一片皮。
他本來是不知道今天是哪一天的,可是,看到這熟悉的場景,初五喫豬頭這個口訣就自動跳進他的腦海裏。
原本,在他的門口守着一個青衣小吏,這人是他的部屬,這件事雲昭是跟他說過的,可是,一旦韓陵山將自己徹底的融入到玉山書院之後,他就完全忘記了自己目前位高權重的身份。
兩份油潑面,一份糜子飯,一大塊糟糕,上面堆滿了土豆絲,土豆絲上是一大塊油汪汪的豬頭肉,筷子上再插上一個白麪饅頭,這就是韓陵山今天戰鬥的成果。
小吏哭笑不得的站在一邊看韓陵山將他巨大的飯碗放在半截樹樁之上,埋頭猛喫的時候,小心的在一邊道:“司長,您的飯食卑職已經給您帶來了。”
韓陵山看看小吏道:“你吃了吧,我喫這個就很好。”
說罷,就撈起三指寬的褲帶面繼續喫的稀里嘩啦的。
小吏沒法子,只好打開食盒,將兩樣精緻的菜放在樹樁子上,自己捧着一碗餚肉希望自己傳說中的上司能喜歡。
糜子米飯就着土豆絲的湯喫完之後,韓陵山抱起自己的巨碗,對小吏道:“召集所有在玉山的密諜司什長以上人手一柱香之後,在武研院六號會議室開會。”
說完就去了水池處,開始認認真真的清洗自己的飯碗跟筷子,勺子。
小吏還想說什麼,卻被韓陵山看了一眼之後,就飛速收拾好剛剛擺出來的菜餚,提着食盒就跑的不見了人影。
回到宿舍,韓陵山重新擺好了碗筷收拾好了牀鋪,仔細的清掃了地面。
再一次洗了手之後,拉開門,密諜司司長韓陵山就正式開始工作了。
這一次,他要開除掉自己認爲不合適擔任密諜的人,清洗掉那些背叛者,問責失敗者,獎勵成功者。
錢少少找到雲昭的時候,雲昭正在喫晚飯。
這一次他沒有加入到雲氏的晚餐中來,而是一個人躲在一邊孤獨的抽着煙。
見錢少少這副公事公辦的樣子,錢多多,馮英快速喫完飯,就帶着兩個孩子回到後宅去了。
雲昭慢條斯理的吞着米飯,心神也全部在喫飯上。
錢少少走過來,從懷裏掏出一份文書遞給雲昭。
雲昭打開文書看了一眼,就取過錢少少遞過來的筆,迅速的簽字,用印一氣呵成。
錢少少猶豫一下道:“你不再看看。”
雲昭合上文書遞給錢少少道:“我相信韓陵山。”
錢少少道:“我也相信韓陵山,可是,有些人……”
雲昭瞅着錢少少道:“同樣的結論你監察司也給了我。”
錢少少道:“下手太重了。”
“韓陵山對這些人沒有感情嗎?”
“有,老韓是一個很重感情的人,可是,這一次……”
雲昭冷漠的道:“連韓陵山都不能容忍的人,這該壞到什麼程度啊,轉給獬豸,用律法來懲處這些人,不要用韓陵山的名字。”
錢少少嘆口氣道:“我以爲很多事情老韓都不知道,準備找機會跟他通通風,看看如何將事情的影響壓到最小。
沒想到,老韓會下這樣的重手,他什麼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