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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章小事一樁

    雲昭的做法堪稱石破天驚!

    自古以來的皇帝只有集權的,哪裏有分權的,更沒有人愚蠢的將自己權力的合法性跟治下的百姓扯上關係。

    歷朝歷代的皇朝千辛萬苦的纔將皇帝弄成天之子,弄成代天治理天下,雲昭輕飄飄的一句話,就完全給否定掉了。

    自從看到藍田日報上的文章之後,黃宗羲已經三天沒有睡覺了,他一會興奮地難以自抑,在房間裏走來走去,想要對月長嘯。

    一會又站在窗前對月嘆息,渾身冰冷……

    他一會相信雲昭是一個說到做到的人,一會又深深地懷疑雲昭在耍政治手段。

    沮喪到極點,他甚至開始不看好藍田這支政權,他覺得起義者中不能共富貴的毛病,開始在藍田爆了。

    縱觀史書,擊敗轟轟烈烈的起義軍的,不是強大的敵人,而是起義者自己……

    背叛,謀殺,欺騙,分裂,最後滅亡數不勝數。

    他急切地渴望雲昭能夠真正的改變炎黃大地數千年來政體,他渴望這天下不再是一家一人之天下,而是全天下人之天下。

    “雲昭啊,你若能身體力行,你必將成爲千古一帝,註定流芳萬世,而我黃宗羲,也將成爲你門下最忠實的走狗,願意此生此世爲你鼓與呼,哪怕刀斧加身也絕不後悔。”

    主意拿定了,黃宗羲終於走出玉山書院那間斗室,他穿上了最好的衣衫,放棄了牛車,一步步的下了玉山。

    徐元壽的雙目通紅,他也有三天時間沒有閤眼了。

    他身前的歐陽志,韓度,馮奇,劉章,趙元琪也同樣如此。

    “你們說說看,雲昭這一次真的是下定了決心要還政於民?”

    韓度嘆口氣道:“拿不準,你那個弟子從小就鬼心思奇多,不能以常人之心測度。”

    趙元琪搖頭道:“若說,這是雲昭的政治手段,很有可能,要說這是雲昭準備清除異己的開端,我不這麼看,藍田政體,乃是從未有過的一個團結的政體。

    直到現在,雲昭本人看似溫和,但是,所有人對雲昭都是感恩且崇拜的,他的指令可以被暢通無阻的執行,他的意志可以被毫無保留的貫徹。

    直到現在,我沒有發現藍田有什麼野心勃勃之人,即便是有,那也是對外野心勃勃,對內,我不認爲有誰能動雲昭的統制根基。”

    馮奇道:“前幾天,錢多多還在強迫張國柱,韓陵山兩人與雲氏聯姻,看的出來,錢多多的目的是在維繫雲氏的統制,是在收權,是在集權。

    問題是在張國柱,韓陵山兩人同意聯姻之後,雲昭卻突然地發佈了這樣的一道公告。

    三天來,再無第二道解釋性質的公告出現,這實在是讓人難以理解。”

    徐元壽長嘆一聲道:“我下山一遭,如此重要的事情,還是當面問一個準確的回答,我們才能考慮後續的事情。”

    歐陽志道:“你去吧,我們就在這裏等,玉山上下氣氛不好,人人都在胡亂猜測,早點正本清源比較好。”

    徐元壽苦笑道:“事到如今,也只有我能從雲昭那裏問到一些真心話了。”

    說罷,就推開門,坐上一輛牛車去了大書房。

    三天來,這是雲昭第一次走進大書房。

    大書房裏的人來的很全。

    韓陵山,張國柱,錢少少,高傑,柳城這幾個在家的巨頭都在。

    見雲昭進來了,目光就齊刷刷的落在雲昭頭上。

    雲昭用手指指韓陵山跟張國柱道:“你們兩個欺負我老婆這筆賬,我們慢慢算。”

    韓陵山抖抖手裏的報紙道:“多多的事情你想怎麼算都成,你先給我解釋一下報紙上的這篇文告,爲何沒有跟我們商量一下。”

    雲昭接過柳城遞過來的茶壺,就着壺嘴喝了一口熱茶道:“跟你們商量?你們的腦袋裏可能會出現這樣的奇思妙想麼?

    以你們的聰明程度,還不足以理解我浩如煙海的心胸,更加不明白我的雄心壯志。

    甚至想不到我們正在進行的事業,對炎黃土地上的人會有什麼樣的影響。

    你們以爲的建功立業,就是推翻崇禎,幹掉李洪基,張秉忠,幹掉全天下壓迫百姓個人。

    你們不瞭解,等我們達成目標之後,就會發現,世上又出現了一個壓迫別人的人……這個人就是我!

    現在,老子連自己都推翻,我就不信,還有誰敢繼續騎在百姓頭上拉屎拉尿?

    但凡出現一個,就誅殺一個,斬草除根纔是辦事的態度。

    好了,現在,你可以五體投地的跪拜我了。”

    韓陵山迅速陷入了沉思,張國柱在一邊道:“你這麼做對我藍田的好處是什麼,如果僅僅是爲了圖名,我覺得這沒必要,你會是一個好皇帝,這一點我還是很有信心的。”

    雲昭道:“我是一個好皇帝這不用你說,我自己就知道,我甚至能保證我兒子也是一個好皇帝,這可以預期一下,至於孫子,或許,可能也不錯,再往後,因爲我死掉了,就沒法子評論了。

    我這樣做的好處就是——就算雲氏出了一個混賬子孫,他最多禍禍一下政事堂,沒法子禍害天下。

    以後,決定這個國家生死存亡的人是百姓自己。

    壞事了,也怨不到我雲氏頭上,如此的雲氏,纔是真正的皇族,也能永久的傳承下去。

    這是我的一點私心,現在,你明白了沒有?”

    張國柱沉默片刻道:“你讓我再想想,再想想,等我想好了,再決定跪拜你讚頌你的偉大,還是咒罵你,鄙視的愚蠢。”

    錢少少面露憂色,半晌纔開口道:“不管你怎麼做,我都支持你。”

    雲昭大笑着攬住錢少少的肩膀道:“放心吧,我的意見不會出錯。”

    韓陵山長出了一口氣對雲昭道:“那天找一個沒人的地方,我朝拜你一下。”

    雲昭笑道:“你想通了?”

    韓陵山大笑道:“在我以爲你是一個胖胖的地主家少爺的時候,你其實是一個土匪頭子,當我以爲你就是一個土匪頭子的時候,你又變成了官員!

    當我以爲你會成爲一個好官員的時候,你又辦成了巨寇!

    當我以爲你這個巨寇能幹一番事業的時候,你又成了天下的主人。

    當我以爲你這個天下的主人準備將全天下都裝進褲襠獨佔的時候,你又還政於民!

    阿昭,你做的永遠超越了我對你的期望。

    不管這個藍田國民大會是個什麼樣子,會不會行使你的權力,我都覺得這是千古盛事!

    你沒有讓我失望過,我們必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對於這些人的反應,雲昭多少有些失望。

    韓陵山這種極度痛恨壓迫的人,在得知這個消息之後,只是有限度的高興一下,說找個沒人的地方朝拜,這跟說有時間請你喫飯一樣沒有誠意。

    張國柱面對這樣的思想衝擊,不但沒有崩潰,反而說要沉思一下,還要衡量一下利弊。

    至於錢少少,他只是本能的相信他的姐夫而已。

    在雲昭這種當了很久公職人員的人眼中,召集人們開會,商量重大決策,這是一種本能,因爲,沒有一個官僚敢承擔政策性的一些失誤。

    大家都希望能夠在政治上達成一種風險共擔的機制,而藍田國民大會就是其中的一種。

    在雲昭眼中理所當然的一種機制,此時提出來,則是驚天動地的。

    黃宗羲仔細聽了雲昭講述了關於藍田國民大會的構想之後,他就自動請纓,願意協助辦這件事情,並希望能從實踐中摸索出來一些好的規律。

    徐元壽跟雲昭的談話則是極爲私密的。

    等他跟雲昭談論了三個時辰之後,憂心盡去。

    他不管雲昭是不是要還政於民,他擔心的是藍田是不是要開始大清洗了。

    當他從雲昭嘴裏知曉,沒有這樣的打算跟準備之後,他就重新恢復成了那個看什麼事情都有些雲淡風輕的世外高人。

    藍田日報也推出了雲昭這些天制定的大會代表遴選辦法。

    這本該是一個非常繁瑣的工作,雲昭一人卻在三天內就獨立完成了,然後就信心滿滿的交給了柳城去發表在報紙上。

    制定遴選辦法本身應該是非常艱難的……可是,這對雲昭來說不算事情,他以前每年都要參與組織一次這種類型的大會。

    代表人選的遴選辦法,詳實而具有可操作性,柳城,韓陵山,張國柱,黃宗羲研究過後認爲,這樣的遴選辦法幾乎沒有漏洞。

    從這一點,他們就對雲昭爲政的水平大爲讚賞。

    代表遴選辦法出臺之後……藍田所屬徹底炸鍋了。

    官員在休息的時候會談論,商賈們更是聚集在一起談論此事談論的通宵達旦,而那些讀書人們更是逐字逐句的研究,藍田日報上發表的這兩篇通告。

    就連農夫,工匠們,也在勞作之餘,那這件事說笑兩句,他們不太相信。

    就連雲昭自己都想不到藍田百姓居然會對這件事情重視到了如此地步。

    將天捅了一個大窟窿的雲昭,此時卻銷聲匿跡了。

    他在家裏靜靜的等待,等待這件事迅速發酵,他不僅僅想看藍田百姓的反應,他更想看看外界的反應,尤其是,崇禎,李洪基,張秉忠,以及快要死掉的黃臺吉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