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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八章君王愛忠臣

    “如果沐天濤將來失敗了,我還是很希望他能回頭,我一樣會重用他。”

    晚上臨睡覺之前,雲昭對錢多多如是說。

    錢多多笑道:“君王愛忠臣,這是一定的。”

    雲昭道:“我還不是君王。”

    錢多多將長髮挽成一個髮髻躺在雲昭的臂彎裏,有了髮髻承擔一部分重量,她就能在丈夫的臂彎裏躺很長時間也不用擔心他的胳膊會發麻。

    “已經是了,在妾身這裏,你就不用矜持了,你心裏早就樂開花了吧?”

    “嗯,多少有那麼一點。”

    “洪承疇逃出來了嗎?”

    “不知道,到現在還沒有消息,看樣子他們出了很大的問題,留在盛京的密諜司的人也沒有打探出洪承疇的下落。”

    “妾身怎麼覺得你對這個小沒良心的沐天濤都比對洪承疇好一些。”

    “原因你剛纔說過了,君王愛忠臣……”

    洪承疇站在滔滔的遼河邊上瞅着波濤洶涌的水面,好半天都不做聲。

    手臂痠麻,只好鬆開拉緊的弓弦。

    木乃伊一樣的陳東咬着牙道:“這狗日的寧願跳水自盡,都不願意被我們活捉,你說這是什麼道理?”

    雲平咬着牙從手臂上拔下一枝羽箭對洪承疇跟陳東二人道:“快走吧,這裏動靜這麼大,再不走,建奴的騎兵就來了。”

    洪承疇擡頭看一下太陽的位置,果決的指着遼河道:“想要快速脫離此地,就要藉助遼河。”

    說罷,就迅速的撿起一把長刀開始砍樹,一衆黑衣人也迅速開始砍樹,砍倒樹之後很快就整理成樹幹,洪承疇卻下令將這些樹幹全部投入到遼河中,自己卻帶着黑衣人騎着馬向左邊的道路奔馳而去。

    在他們剛剛離開一柱香的時間後,就有一彪騎兵匆匆趕到,爲首的甲喇額真看了一下遍地的建州人屍體,恨恨的道:“追!”

    跨上馬剛剛踏上左邊的道路,他忽然看見了被砍斷的樹樁子,就果斷的撥轉馬頭,沿着遼河岸邊就搜索了下去。

    遼東的山水都藏在洪承疇的心中,因此,他比雲平,陳東這些人對這片土地更加的熟悉,在他的帶領下,衆人從小路進入小路,再從小路鑽進山谷,眼看着就走到了絕路了,眼前又會豁然開朗。

    遼東地域廣闊,道路行走艱難,因此,洪承疇非常主意節省馬力。

    這方面的經驗洪承疇一點都不缺,只是苦了傷勢沒有恢復的陳東。

    只要開始休息洪承疇幾乎是立刻就進入了夢鄉,不過,他的指縫中間永遠會插着一截點燃的線香,只要線香燃燒到指縫上,他就會被火星燙醒,醒來之後,二話不說,立刻上馬繼續狂奔。

    就這樣在遼東的山脈丘陵中轉悠了三天,他纔開始放鬆警惕,才准許衆人可以稍微多休息一下。

    “你是不是早就準備好逃亡了?”

    陳東解開褲子瞅一眼血胡刺啦啊褲襠,然後就這麼不知羞恥的迎風站着。

    洪承疇道:“這是我預料中的事情,有七成的可能會發生,所以,提前做好準備沒有壞處。”

    陳東又道:“范文程跳水死了,你從此可以高枕無憂了。”

    洪承疇往嘴裏塞了一口乾糧吞下去道:“從今後,世上只有青龍先生,再無洪承疇此人了,我以後即便是死掉,墓碑上也不會鐫刻洪承疇三個字。”

    陳東道:“是啊,洪承疇已經被皇帝利用的乾乾淨淨,這時候再跳出來,世間就少了一段佳話,人間少了一個忠烈。”

    洪承疇喝了一口烈酒,烈酒入喉,讓他劇烈的咳嗽起來,半晌,才停歇。

    “我昔日以爲獬豸,朱雀隱姓埋名只是爲了麪皮好看些,現在,這事落到了我身上,才知道這是一種生不如死的感覺。

    洪承疇終究沒有文天祥的死志,終究做不成千古忠烈的典範,跟成不了人人敬仰讚頌的烈烈大丈夫。

    苟且偷生之人,還說什麼臉面,還說什麼忠義,莫說你們,就連我自己看到洪承疇這三個字都羞愧難耐,所以,從今後,我將遮臉不再以真面目示人。”

    陳東聽洪承疇說的慘烈,忍不住看着天咒罵一聲道:“這狗日的老天!”

    洪承疇有道:“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啊,到底給了我一條活路,我還是該感激他的。”

    陳東藉着青龍先生的酒壺喝了一口酒道:“我們如果速度快一些,可能會有參加藍田大會的機會。”

    青龍愣了一下道:“藍田大會?縣尊要逐鹿天下了嗎?”

    陳東笑道:“應該是這樣,楊澤清的三個兒子盡數被劉宗敏,李錦在戰場殺了,李洪基的叛將李信一人獨木難支,退出了徐州。”

    青龍先生喟嘆一聲道:“險要的關隘已經所剩無幾了,李洪基的前路已經沒有多少險阻,不過,我還是不信,李洪基會有膽量進攻京城。”

    陳東呵呵笑道:“我家縣尊不允許他後退。他必須按照縣尊劃定的路線前進,把自己該做的事情完全做完。”

    青龍搖頭道:“京城如果危險了,陛下還可以衣冠南渡。”

    陳東搖頭道:“藍田在應天府安插的人手已經超過兩千人,每個人都是有職位在身的官吏,您還覺得皇帝能回到南方,與縣尊劃江而治嗎?”

    青龍先生吃了一驚道:“史可法等人並非泛泛之輩!”

    陳東笑道:“人手就是史可法借革新之名安插進去的。”

    “史可法也成了藍田人?”

    陳東搖頭道:“他不是,他只是不知道自己的部下都是些什麼人。”

    陳東說完話,就從懷裏掏出一個布包遞給青龍先生道:“這是縣尊命我們轉交給你的文書,你回到藍田之後,立刻就要上崗,開始幹活,這些東西是你必須要了解的。”

    青龍先生接過布包,並沒有看,而是鄭重的揣進懷裏,然後道:“我們該走了。”

    重新上馬的青龍先生心裏熱乎乎的,雖然凜冽的寒風已經讓他的臉麻木了,他卻不覺得冷,懷裏的那個布包承載了雲昭對他所有的信任。

    這東西在這個時候,比烈酒暖人心,比財帛更讓人踏實。

    或許,這就是信任的力量。

    騎在馬上的洪承疇最後哀嚎一聲道:“陛下!洪承疇真的死了!”

    陳東雖然痛苦不堪,他聽到青龍先生的哀嚎之後,還是露出了欣慰的笑臉。

    青龍先生的哀嚎崇禎皇帝自然是聽不見的,倒是正在看書的雲昭心有所感,擡頭朝東方看了一眼,心情莫名的好。

    一行南歸的大雁從他的大書房上空飛過,叫聲嘹亮有力,聽得出來,它們還有很多的力量可以支持它們飛到溫暖的南方過冬。

    每回到了入冬時節,玉山都會搶先一步進入寒冬,天空中的朔風吹過,已經落雪的玉山峯頂就會白霧瀰漫。

    雲昭最喜歡此時的玉山,雄偉,高大,且神祕。

    他相信,此時那些從玉山走出去的男女豪傑們,正如同南歸的大雁一般向玉山聚攏,最終在玉山聚攏成一團,捏成一個巨大的拳頭,等這隻拳頭砸出去的時候,定會讓這天下震動,且無堅不摧。

    不過,這種好心情並沒有維持多長時間,因爲,第一個趕回玉山的領軍大將是——雲楊!

    就連雲昭自己都沒法子解釋爲什麼只要見到雲楊就想要罵他。

    這一次罵他的原因是他帶領了太多的部下回到了玉山城。

    他在文書裏說的很清楚,一旦藍田大會召開,玉山城必定會成爲藍田最重要的地方,此時此刻,無論如何也需要一支最忠心的軍隊來屯守玉山城。

    雲昭是不同意的,但是,韓陵山,錢少少,張國柱他們異口同聲的同意,且當着雲昭的面給雲楊下達了准許帶兵進入玉山城的命令。

    這道命令雲昭是用了印鑑的,即便如此,他依然不高興。

    “你相信那些從天南海北趕回來的人,我不相信!等他們有意見的時候,你就這麼說。”

    雲昭看着雲楊嘆口氣道:“你嫌我不夠無恥是吧?”

    雲楊搖搖明光鋥亮的大腦袋道:“以後,但凡有無恥的事情你儘管往我身上推,都是我乾的,殺頭也是我乾的。”

    雲昭搖搖頭道:“你背不了幾件,背的多了真的會掉腦袋。”

    雲楊笑道:“我準備好了,我爹說我活不過四十歲,我也是這麼覺得,不過,只要我雲氏真的能登基,我什麼下場都不重要。”

    雲昭回頭看看書房裏的幾個人大聲道:“我們最好都老死。”

    “等大會開完之後我就搬走,免得總是被你們兄弟噁心。”

    韓陵山如是說。

    雲昭看着雲楊哈哈大笑兩聲,從這傢伙的挎包裏摸出幾個還溫熱的紅薯丟給衆人,也分給了雲楊一根笑嘻嘻的道:“今天就是想喫紅薯,沒道理。”

    雲楊得意的道:“我就說過,紅薯這東西纔是人間美味!”

    話雖這樣說,等錢多多跟馮英兩人在暖房準備了熱氣騰騰的火鍋之後,衆人很快就忘記了剛纔的話。

    幾杯酒下肚,一個個就變得感慨起來,飲酒賦詩,耍刀弄劍,最後,甚至有些癲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