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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二五章皇家玉山書院

    一個翩翩佳公子出去。

    一個粗俗的滿臉短鬚的軍漢歸來。

    這就是沐天濤真實的寫照。

    出去了大半年的時間,對沐天濤而言,就像是過了漫長的一輩子。

    在這半年中,他的家沒了,全家發誓要效忠的皇帝沒了,跟一個心儀的女子春風一度,卻又很快失去了這個女子。

    在這半年中他被人算計,也算計了無數人,他殺人無數,他絞盡腦汁與敵人作戰,最終發現,自己的努力屁用不頂。

    最後聽到自己可以回到書院,他解散了薛秀才一行人,然後,想都沒想的就直接回到了玉山。

    就算全天下拋棄他,在這裏,依舊有他的一張木牀,可以安心的睡覺,不擔心被人謀害,也不用去想着如何謀害別人。

    走了兩千多里路,腳上的皮靴早就破爛不堪,背上的背囊也髒的看不出原來的顏色,至於身上的衣衫,更是給他增添了七分滄桑。

    就這模樣,沐天濤依舊走的虎步龍行。

    不得不說,書院確實是一個有眼光的地方,這裏的女子也與外邊的庸脂俗粉看人的眼光不同,那些懷抱着書本的女子,見到沐天濤的時候不自覺得會停下腳步,眼中沒有譏誚之意,反而多了幾分好奇。

    沐天濤的大眼睛也會在這些美麗的女子的重要部位多停留片刻,然後就豪邁的摩挲一下短胡茬,招來一些喝罵之後,依舊豪邁的走自己的路。

    路過葡萄架的時候,看到了抱着書本剛剛離開的張賢亮先生,就緊走兩步,拜倒在先生腳下道:“先生,您不成器的弟子回來了。”

    張賢亮探手摸摸沐天濤的頭頂道:“舊的不去,新的不來,看開些,大丈夫生在天地間,失敗是常理,早早成功纔是恥辱。

    重頭再來就是了。

    你走的時候,《金鯉化龍篇》的筆記還沒有上繳,明日上課記得帶上,我要重講這一篇。”

    “啊?”

    沐天濤吃了一驚,擡頭看着先生道:“學生……”

    張賢亮冷冷的看着沐天濤道:“我記得你走的時候我告訴過你,人,不可不讀書!”

    沐天濤連忙爬起來,拖着揹包就向宿舍狂奔,他明白,在張先生這裏,沒有什麼事情能大的過讀書,畢竟,在這位在長子夭折的時候還能靜心讀書的人面前,任何不讀書的藉口都是蒼白無力的。

    張賢亮看着沐天濤遠去的身影,歷來冷峻的臉上多了一絲微笑。

    “還好,還好,心志未曾被摧毀,前途無量。”

    劉本昌唱着歌從課堂回來的時候,見宿舍門是打開的,就推開門叫道:“胖子,你今天跑的比我還快啊,真是一個餓死鬼投胎。”

    話音剛落,一股濃烈的惡臭就緊緊地簇擁着他,一股混雜着腐爛酸菜,腐爛老鼠的臭味被他一口吞進了肺裏,然後很自然的在雙肺中循環,然後就一頭衝進了腦子……

    他踉蹌着逃出宿舍,雙手扶着膝蓋,乾嘔了許久之後才睜開滿是眼淚的雙眼咆哮道:“何志遠,我草泥馬,誰准許你把實驗室的瓊脂培養皿拿回宿舍了?”

    “我沒拿,那東西是培養黴菌的,味道重,我怎麼可能拿回宿舍,我們不睡覺了嗎?”

    劉本昌回過頭,發現何志遠就站在他身後。

    匆匆趕回來的胖子孫周不等腳步停下來,就對何志遠道:“我聽得真真的,他剛纔說草泥馬何志遠,要是我,可不能忍。”

    說罷,就一頭鑽進了宿舍。

    這傢伙進去的很快,退出來的速度更快,在外邊大口大口喘了兩下氣,對圍過來的劉本昌與何志遠道:“屋子裏有外人。”

    就在三人疑惑的時候,屋子裏傳出一個熟悉又不怎麼熟悉的聲音。

    “堵頭,鴨子,肥豬,我回來了。”

    三人面面相覷一陣,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據他們所知,這個聲音的主人應該已經死在了京城亂軍之中了。

    “中午飯我要茄子炒辣椒,西紅柿炒蛋,有爽口的酸菜也要一些,米飯多一倍。”

    熟悉的聲音又出現了,三人這次沒有猶豫,迅速的在口鼻處綁好手帕就齊齊的涌進了宿舍。

    宿舍還是那個宿舍,只是在靠窗的桌子邊上,坐着一個**的大漢,地上堆了一堆還散發着腐臭氣息的衣衫,至於那雙破靴子更是災難之源。

    三人看了許久之後纔到:“沐天濤?兔兒爺?”

    沐天濤得意的摸摸自己臉上的胡茬道:“這模樣還能當兔兒爺?”

    胖子飛快的搖搖腦袋道:“這是兔兒爺才能伺候的主。”

    沐天濤拍拍自己健壯的滿是傷痕的胸口得意的道:“男子漢的勳章,羨慕死你們這羣兔兒爺。”

    劉本昌打開了窗戶,何志遠將沐天濤換下來的臭衣衫丟進了垃圾箱,即便是如此,三人還是隻願意待在靠窗的上風位。

    如果眼前的這個人皮膚白皙上一倍,乾淨上一百倍,再把軟不拉幾的大鬍鬚剃掉,身上也沒有這些看着都覺得兇險的傷疤去掉,這個人就會是他們熟悉的沐天濤。

    至於這個傢伙,只有沐天濤昔日一半的風采。

    “哦,以後叫我金虎,字雛虎。”

    “這就不姓沐了?哦,金克木,你準備變得更加厲害一些?”

    沐天濤雙拳重重的碰撞一下道:“有些事不能說,這是陛下下達的封口令。”

    素來穩重的何志遠道:“既然如此,我們就忘了沐天濤這個人,不過,我現在很想摟抱你一下,就是你太臭,而且我身上的青衫是新做的。

    所以……”

    “所以男子漢大丈夫想抱就抱。”

    沐天濤張開雙臂,一下子將三個人全部抱住,並且重重的用額頭在他們三人的腦門上碰一下,這才罷手。

    一個臭人,迅速變成了四個臭人,大家也就很習慣屋子裏的味道了。

    何志遠瞅瞅沐天濤放在桌案上的筆記道:“你走之後,先生就停了這篇《金鯉化龍篇》的課業,你怎麼一回來就忙着弄這東西?”

    “賢亮先生明日要檢查我的課業。”

    胖子抓抓頭髮道:“他的課業沒人敢偷懶,問題是你今天就算是不睡覺,也弄不完啊。”

    劉本昌從自己的書箱裏翻騰了一陣子丟給沐天濤一摞子稿紙道:“先用我的頂上。”

    沐天濤也不推辭,接過來,仔細閱讀了一遍,然後對其餘三個怔怔的看着他的兄弟道:“等晚上熄燈了,我給你們好好講講我這些天干的事情。

    現在,我只想好好地洗個澡,再喫一頓素食,肉我是喫的夠夠的。”

    “怎麼就這麼狼狽啊,不是去京城考狀元去了嗎?後來聽說你在京城威風八面,勒索好幾百萬兩銀子,回來了,連禮物都沒有。”

    “錢本來有一些,後來全拿去安置一些追隨過我的人了。路過咱們的驛站,我又不好進入,乾脆就在外面流浪了這麼久,連馬都給吃了,這纔回來的。”

    已經端起木盆的何志遠不滿的對胖子跟劉本昌吼了一聲,四個人就端起木盆很愉快的去了書院澡堂子。

    “爹,這個會冒煙,能噴火的東西叫火車,不用人馬拖拽,往爐子裏丟煤炭就能自己跑,現在啊,一口氣拖幾十萬斤重的東西上山一點都不費力。

    現在只有從玉山到玉山城這一段的鐵路修好了,聽說,秋收過後,就要鋪設從鳳凰山大營到玉山城的火車道,明年還會修通玉山城到長安的路線。

    聽我師傅說,以後還會修幾十萬裏的鐵路,要把大明用這些鐵路牢牢地聯繫在一起呢。”

    聽兒子給自己介紹了眼前的鋼鐵怪物,夏允彝雖然在心中暗自嘖嘖稱奇,但是好話到了嘴邊立刻就變成了別的。

    ”哼,秦始皇修長城,隋煬帝修運河……”

    夏完淳聽父親口氣不善,也不生氣,笑呵呵的將父親攙扶上了火車。

    自從上了火車,夏允彝的眼睛就已經不夠用了,他想看火車,還想看火車輪子是如何在鐵軌上跑的,他還想看巍峨的玉山,更對羣山掩映的玉山書院充滿了渴望。

    望着幾乎是看不到盡頭的鐵道,夏允彝不由得感慨道:”這得要多少鋼鐵啊。”

    夏完淳指着山坳裏如林的大煙囪道:“現如今,關中所需的所有鋼鐵都出自藍田鋼鐵一廠,二廠,三廠,僅僅是這三個工坊,一年就能產粗鐵七千萬斤,精鋼兩千萬斤,還有各種特殊鋼鐵三萬斤。

    如果不是鐵礦石供不上,這裏的鐵產量還能再高三成。

    我師父說,以後這三座鐵廠遲早是要關掉的。

    鐵廠這東西就該建在有鐵礦跟煤炭的地方,不該建在城裏。”

    夏允彝已經沒有辦法臧否兒子說的那些話了。

    只是想着快點到玉山書院,好讓他明白,一座什麼樣的書院,可以培育出應天府那兩千多幹吏出來。

    “嗚嗚嗚”

    火車鳴叫一聲,就緩緩地停在了站臺上,夏氏父子下了火車,夏允彝就看着一里外的玉山書院高大的書院大門愣住了。

    玉山書院的大門其實是由兩棵不知道長了多少年的巨大松樹構成的。

    在兩棵巨松之間,懸掛着一個巨大的匾額上書——皇家玉山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