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昭看了這個兒子很長時間,最後,決定遵從兒子的意願,就算他只有八歲。
儘管這個孩子的藉口很是幼稚,但是,卻把他的意志表現的無比的堅定。
哪怕面對威嚴的父親,也不退縮一步。
對此,雲昭並沒有感到傷心難過,反而有一些欣慰。
對於他雲昭的兒子來說,學識不重要,重要的是有獨立的思維與意志。
去不去寧夏鎮不重要,喫不喫沙子也不重要,就如同錢少少描述的那般,這僅僅是一種形式。
雲彰,雲顯去了寧夏鎮最重要的目的不是爲了學習,更不是爲了什麼喫苦成才,完全是爲了向那些年幼的孩子們灌輸皇家存在意義。
既然雲顯不願意,那麼,他就必須去接受另外一種教育,一種純粹的皇族化教育。
雲昭會給他尋找最好的禮儀先生,最好的琴棋書畫先生,他不僅僅要學完所有的傳統學識,還要學會各種高雅的武技。
沒錯,就是高雅的武技。
藍田強盜那種粗暴的,毫無美感卻實用性極強的對毆方式可以出現在雲彰的身上,絕對不能出現在雲顯的身上,不僅僅如此,時時刻刻都表現出別於旁人的皇族模樣,即便是罵人,打架他也必須具有皇族範。
雲昭蹲下來平視着倔強的兒子道:“你不喜歡那些土包子?”
雲顯搖頭道:“他們不是土包子,是我的同窗,我只是不喜歡他們總是髒兮兮的什麼都喫,爹爹,您知道嗎,他們甚至抓到了沙漠四腳蛇後,都拿去烤來喫。”
雲昭皺眉道:“書院裏的食物不夠?”
雲顯嘆口氣道:“夠的,他們就是喜歡這麼做……”
雲昭笑道:“你爲你的選擇後悔嗎?”
雲顯搖頭道:“不後悔。”
雲昭又道:“你既然不喜歡同窗,不喜歡擁有玩伴,那麼,你將會成爲一個孤獨的人,你確定你不後悔?”
雲顯繼續搖頭。
雲昭笑道:“既然你不喜歡寧夏鎮的環境,那就留在玉山好了。”
“好,謝謝爹爹。”
雲顯強忍着狂喜之色,繼續很有禮貌的感謝自己的父親。
“你也知道,你可以回來,但是,該受到的教育一定要接受。”
“孩兒知道。”
“那好,你不後悔就好……”
夜深了,好不容易放下心來的雲顯沉沉的睡去了。
錢多多坐在兒子的身邊,顯得很是憂愁,雲昭看過沉睡的兒子之後,就對錢多多道:“擔心什麼呢?”
錢多多看着雲昭道:“阿昭,這是你的兒子。”
雲昭笑道:“我當然知道這是我的兒子。”
錢多多擦拭一把眼淚道:“我求您不要因爲……”
雲昭不等錢多多把話說完,就皺眉道:“他是我兒子。”
錢多多哽咽道:“您似乎放棄了對顯兒的教育。”
雲昭冷哼一聲道:“放棄?你從哪裏看出來我要放棄他的教育了?”
“您准許他不進玉山書院……”
“不進玉山書院就是放棄?你可知曉,我馬上就要在全國範圍內爲雲顯招募先生,一共招募十六位先生,就教他一個人。”
雲昭瞅瞅睡着的兒子笑吟吟的道:“身爲皇子,怎麼可能不接受教育呢?彰兒走我藍田人的求學之路,顯兒走我大明的求學之路。
我很想看看這兩個孩子孰弱孰強。”
錢多多稍微想了一下就明白了丈夫要做的事情,壓低了嗓門道:“夫君要啓用一些老舊的讀書人?”
雲昭點點頭道:“是的。”
“您以前看不起那些讀書人……”
“我不是看不起那些讀書人,而是看不起那些讀書讀壞了的人,看不起那些一心爲了做官纔讀書的人。現如今,大明天下對於舊有的讀書人已經有了矯枉過正的傾向。
應天府執行教育改革,沒有新學基礎的老夫子因爲沒有了教學資格,已經有十六個老夫子集體投繯自盡了,放眼全國,死的人其實更多……
我已經下旨意,允許這些夫子繼續教授弟子,只是……影響已經形成,他們的生計非常的艱難。”
錢多多驚詫的道:“他們幹嘛要尋死呢?做不了夫子,完全可以做別的啊,他們可是讀書人啊,怎麼可能找不到一個好的營生?”
雲昭嘆口氣道:“好些人除過教書,再無別的求生門路,我們不能總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到社會變革需要付出代價這個條目上。
都是活生生的人,落在單一的人頭上可就是全部了。
再說了,就目前而言,大明朝需要的是更多的讀書人,如果這些夫子全部都被取消了授課的資格,僅僅憑藉一個玉山書院,想要教化全天下的人,這是癡人說夢。
也就是說在短時間內,這些人依舊有他存在的價值。
他們應該是緩緩地退出歷史舞臺,而不是突然死亡!”
錢多多瞅瞅兒子,再看看丈夫狐疑的道:“我怎麼覺得我這可憐的兒子纔像是一個受害者?”
雲昭拉住錢多多的手道:“你真的認爲僅僅憑藉雲顯的那點小聰明,就真的能夠逃過護衛的眼睛,從寧夏鎮偷偷逃回來?”
錢多多抱起雲昭的手狠狠地啃了下去……
山東,曲阜!
春風早就吹綠了黃河兩岸,唯獨吹不走曲阜孔氏上空的陰雲。
昔日連城的孔氏,在孔胤植親自走了一遭玉山之後,沒有得到重用,然後,就被濟南府的大知府譚伯明舉着快刀用最快的速度將孔氏的田土切割的七零八落。
再重新修訂了族譜之後,人們才發現,在曲阜,根本就沒有那麼多姓孔的人,這裏之所以會被人稱之爲“孔城”完全是因爲這裏的土地全部屬於姓孔的人。
孔胤植沒有反抗,就這麼看着,屬於孔氏的田地被人瓜分的只剩下一千畝。
不過,在譚伯明瓜分孔氏土地之前,孔氏自己已經自動將偌大的孔氏分成了數十家。
所以,在保衛土地這件事情上,孔氏並不算完全失敗。
不過,這依舊是一個非常糟糕的事情,一個鐘鳴鼎食之家被切割開來了,如果不能再次輝煌起來,那麼,被分割的孔氏,想要繼續延續下去,就成了一件難事。
對此,孔胤植心急如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