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金陵春 >第四十八章 挑明
    潘清?!

    周少瑾訝然,道:“我什麼也不知道啊!她來了嗎?”

    程笳撇着嘴朝裏面指了指。

    周少瑾默然。

    潘清恐怕不是來上課的,是來打探自己到底聽沒有聽到她和潘濯說的話吧?

    她深深地吸了口氣,笑着和程笳進了靜安齋。

    周少瑾的書案旁加了一張書案,潘清穿着件玫瑰色織金褙子,杭白綢素面立領春衫,烏黑的頭髮簡單地挽了個纂,正靜靜地坐在那張新加的書案前看書。

    聽到動靜,她擡起頭來,笑盈盈地和周少瑾、程笳打了個招呼,耳邊兩顆蓮子米大小的珍珠晃來晃去的,清雅中透着幾分活潑。

    真是個美人!

    可惜是個戴着面具,表裏不一的美人!

    周少瑾在心裏感嘆,上前和潘清見了禮。

    程笳則目不斜視地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這樣一來,周少瑾的左邊是程笳,右邊變成了潘清,她坐在了中間。

    自己兩世爲人,還是第一次這麼矚目,這麼重要。

    周少瑾在心裏自嘲着,沈大娘過來了。

    看見潘清,她並不意外,笑着和潘清寒暄了幾句,就開始講課。

    可見有人已經給她打過招呼了。

    三個人安靜地聽沈大娘講了一章《烈女傳》。

    等到中途休息,潘清給沈大娘斟了杯茶,和沈大娘說起離別後的情景。

    接下來的課程是寫大字。

    周少瑾攤開了宣紙,準備練字。

    程笳跑了過來,和她交頭接耳:“等會放了學你去我那裏用午膳吧?我讓人燒了只野雉。”

    周少瑾只覺得無力,道:“我中午答應了外祖母陪她用膳。”

    程笳猶不死心,道:“要不你到我那裏去用晚膳?”

    “我要去寒碧山房抄經書,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

    “那,你回來的時候讓小丫鬟去我那裏打個招呼,我去找你玩。”

    “天色太晚,還是等哪天休沐的時候吧?”

    兩人正你一言我一語的,潘清笑着走了過來,道:“在說什麼呢?這麼親熱。真是讓人羨慕。”

    前世她和程笳比今生還要親熱,也沒見潘清羨慕她!

    潘清一開口,周少瑾心裏就平添了些許的警惕。

    “我們在商量休沐的時候去哪裏玩?”程笳頗有些挑釁地望着潘清,道,“少瑾說,到時候我們在花園裏划船。”

    潘直大部分的時候都在北方任職,潘清是旱鴨子。

    “是嗎?”潘清笑着,露出一副大感興趣的樣子,“我很少有機會划船,到時候我也參加一個好了。”

    程笳鼓着腮幫子,想要拒絕又像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眼珠子骨碌碌地轉了幾轉,甜甜地笑道:“好啊!到時候定不會忘了清姐姐的。”

    潘清微微地笑,低頭打量周少瑾寫的字,然後露出驚訝之色,遲疑道:“這,這是少瑾妹妹寫的字?”

    還沒有等周少瑾回答,程笳已得意洋洋地道:“當然是少瑾寫得字了!要不然郭老夫人怎麼會讓少瑾幫着她抄經書呢!所以少瑾平時都沒空——要練字。”

    潘清“哦”了一聲,若有所思地看了周少瑾一眼。

    程笳嘰嘰喳喳地誇獎了周少瑾一通。

    很快,練字的時辰到了,靜安齋安靜下來。

    沈大娘在各自的書案前看了看,各指點了幾句,就由小丫鬟陪着,去隔壁廂房看書喝茶了。

    書齋裏立刻又活了起來。

    程笳問周少瑾:“哥哥從外面給我帶了些蘭花的花莖回來,你要嗎?要不我讓婆子等會給你送幾株去,養在羨陽盆裏,等到春節的時候就能開花了。”

    潘清笑道:“我不知道少瑾妹妹喜歡書法,我那裏新得幾錠文德閣的墨,等會讓婆子給妹妹送幾錠過去用着試試順不順手。”

    周少瑾無語。

    但這感覺真得不錯!

    她想了想,對程笳道:“也不用那麼麻煩,我等會讓春晚去拿就是了。”又對潘清道:“多謝潘表姐了。我現在練字練得勤,就不和清表姐客氣了。”

    兩邊的東西都收下了,兩邊都不得罪,可到底有點差別——她和程笳說話隨意多了。

    接着周少瑾擱筆站了起來,笑道:“我要去趟毛廁。”也不約誰,徑直出了書齋。

    程笳狠狠地瞪了潘清一眼。

    潘清左右看了看,見程笳的丫鬟遠遠地坐在屋檐下繡花,面色一沉,冷笑道:“程笳,你別給我添亂,小心我對你不客氣。我不過是在程家做幾天客罷了,你說不定要在金陵呆一輩子。孰重孰輕,你年紀也不小了,應該分辯得出來纔是!”說完,不屑地瞥了程笳一眼,拂袖而去。

    程笳氣得直跳腳。

    潘清出了書齋,朝毛廁去。

    青石小徑蜿蜒曲折,兩旁青竹搖曳生姿。

    穿着粉色素面杭綢子褙子的周少瑾安靜從容地站在一叢斑駁的湘妃竹前,清雅如蘭。

    潘清愣住。

    周少瑾已笑着和她打招呼:“你來了!不知道你找我有什麼事?”

    潘清被問得一窒,神色有些晦澀地望着周少瑾。

    周少瑾笑望着她,黑白分明的眸子彷彿山澗的清泉,清澈見底。

    潘清哂笑。

    突然生出幾份珠玉在側的自慚形穢來。

    既然大家都是聰明人,玩這種手段也就太低下了點。

    她慢慢地走了過去,在湘妃竹旁站定。

    “你應該知道,我父親升了山東按察使吧?”潘清說着,狠狠地拽下了一片竹葉,“可你們恐怕都不知道,我父親之所以升官,是因爲走了涇大舅舅的路子吧?”

    可以猜得到。

    程涇是個喜歡幫人的人,特別是族親姻親,只要不是爲非作歹的事,求到他面前,他都會盡力幫忙。

    周少瑾沒有說話,她猜,潘清也不需要她說什麼。

    “要不是我舅舅,他怎能有今天?”潘清眼底閃着寒光,“可就這樣,他還不滿足,三番兩次的要我母親給舅舅寫信,不是說他做官如何盡心盡力,就是說他在任上如何艱難,若是舅舅回信讓他略有不滿,就會作賤我母親……”

    她說到這裏,欲言又止。

    顯然潘直對程賢所作的事讓潘清覺得說不出口。

    周少瑾很是驚訝。

    前世,潘直和程賢一直是對相敬如賓的好夫妻,潘濯和潘清也是讓人羨慕的官家子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