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金陵春 >第二百八十九章 未滿
    面對郭老夫人真切的關心,周少瑾既感動又愧疚,她臉色微紅地向郭老夫人道了謝,帶着乳孃樊劉氏等人去了四房,留下了小檀在浮翠閣看家。

    沔大太太剛剛梳洗完畢,正準備去嘉樹堂給關老太太請安,聽說周少瑾過來了,笑着就迎出了門。

    周少瑾忙給沔大太太行禮。

    沔大太太卻沒等周少瑾屈膝就上前攜了她,興奮地道:“不必多禮!一家人,不講究這個。”又道,“昨天晚上你派人過來跟我說今天想過來看看老安人和我,我們都高興得不得了,老安人更是連夜吩咐廚房做了你最喜歡喫的水晶糕和什錦豆腐撈,我還笑老安人,說你怎麼也要在那邊陪了郭老夫人用過早膳纔會過來,做什麼什錦豆腐撈?老安人說,也不知道你在長房過得怎樣,有備無患,要是你已經用過了早飯,當下午的點心喫也是一樣。沒想到你這麼早就過來了。還沒有用早膳吧?老安人這會兒要是見了你,只怕是歡喜的都要合不攏嘴了。”

    周少瑾赧然地笑。

    沔大太太就是喜歡她這副平時溫順少言,關鍵時候卻有主意的模樣兒,越看就越滿意,拉着她的手就去了嘉樹堂。

    而郭老夫人這邊剛送走周少瑾,程許就不知道從哪裏衝了進來。

    他進門就高聲喊着“祖母”,笑道:“我特意過來陪您用早膳的。”

    郭老夫人呵呵地笑,拉着他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道:“歡喜前幾天在碧玉面前嚼根舌,說你四叔父給你一口氣佈置了十二篇文章,滿篇都圈着字,你每題都做了不下三次才勉強過關。你都瘦了一圈去了。我今天看你的樣子,不僅沒瘦,還比剛回來的那天白淨了些,有點江南名士的風采了。說吧,讓歡喜帶話給我,你這是要揹着你四叔父做什麼呢?”

    程許就知道什麼事都瞞不過祖母。但祖母知道他派歡喜過來遞話也沒有給他求情。他就知道這招行不通了。索性什麼也不說,湊到郭老夫人面前道:“我就是想在祖母這裏撒撒嬌!”

    郭老夫人笑着就朝着他的手掌心狠狠地拍了兩下,道:“這麼大的人了還撒嬌,過兩年你媳婦進門了看着成什麼樣子了!”

    程許心一跳,卻不敢多問,涎着臉道:“就算是我有了重孫子,在祖母面前也是晚輩。也能撒嬌不是?”

    “那我豈不是活成了人精?”郭老夫人和長孫開着玩笑,神情愉悅。

    她還以爲程池說會指導程許的制藝只是說說而已,沒想到程池居然親自給程許批改文章,看着程池這樣悉心地教導程許,她想想都會覺得欣慰和高興。

    程許就扶着郭老夫人去了擺早膳的廳堂。

    郭老夫人指着滿滿一桌碗碟中間放着的那個小竹蒸籠笑道:“你最喜歡喫的湯包。我讓人做了一籠。從前你倒是最喜歡喫,去了京城兩年,也不知道胃口有沒有變。”

    程許看着桌上只擺了兩桌碗筷,心裏頓時像被涼水澆透了似的。涼颼颼的,臉上不僅不敢流露分毫。還要打起精神來歡喜道:“看您說的!我去京城兩年就惦記着家裏的湯包了,有時候做夢都夢到,有幾次讀書讀到半夜,就想喫家裏的湯包。饞得口水直流,就算是喫得再飽也覺得餓。我回來的那天,一口氣吃了七籠湯包這心裏才覺得好受了些。

    “還是祖母心疼我,知道我喜歡這個。”

    他嬉笑着道。

    郭老夫人就笑着又拍了拍他的手,道:“你就在我這裏亂喊吧!什麼吃了七籠湯包,明明是吃了四籠……”

    “原來祖母什麼都知道?”程池嗔道。

    怎麼就不在四叔面前幫他說說情呢?

    他道:“四籠也不少了。我當時就想,我要是再去京城,怎麼也得從家裏帶個廚子去纔行。您是不知道啊,那京城的包子做的皮厚餡實,一個喫下去,你一頓飯也就解決了。開始喫的時候還覺得挺有意思,時間一長,我就挺不住了……”

    說話間,程許和郭老夫人分主次坐了下來,丫鬟們也上了熱帕子給兩人擦手。

    郭老夫人見程許還在那裏嘮叨,就笑着打斷了他的話,道:“像祖母從來沒有去過京城似的?快用早膳了!你等會還要出城呢?”

    程許只好拿起筷子,打住了話題。

    碧玉給郭老夫人上了白粥。

    珍珠笑容歡快地問程許:“今天廚房裏還煮了薏米黑豆粥和百合蓮子粥,做了鴨血粉絲湯,雞絲澆面,炸醬麪和擔擔麪,大爺喫什麼?要不要讓廚房另做?”

    程許不由道:“家裏怎麼會做炸醬麪和擔擔麪?我最喜歡喫的是鴨血粉絲湯了!”

    珍珠道:“是四老爺吩咐下來的。說大爺孝順,今天啓程去藻園,肯定會一大早就過來陪老夫人用早膳的。怕大爺在京城兩年喜歡上炸醬麪,特意讓翡翠姐姐去跟小廚房說了一聲。我們小廚房裏的人做得不太地道,還是去請了外院廚房的竈上師傅幫着做的炸醬。擔擔麪卻四老爺愛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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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程許聽着心驚。

    他小的時候,四叔父跟着二叔祖住在京城,他對四叔父根本就沒有什麼印象。後來四叔父回來打理庶務,每次出門都會給他帶些諸如風車、滑輪之類好玩的東西回來,他一下子就喜歡上了四叔父。

    但四叔父的性子很古怪,之後又不知怎麼地對他冷淡起來。

    他那個時候功課越來越緊,玩耍的時間越來越少,知道了讀書和不讀書的區別,漸漸地,兩個人也就疏遠了。

    可就在他以爲自己的這個沒讀書的四叔父會泯於衆人,成爲一個依附家族生存的鄉紳時,四叔父卻如厚積薄發似的,一年一個臺階,最後竟然金榜題名成了進士。

    他驚呆了。

    不禁對自己的這個四叔父心生佩服。

    這可不是什麼人都能做到的!

    特別是他剛剛過了縣試,正準備參加第二年的府試。知道了很多考場上的事,也知道科舉有多難。

    考過了第一科也許是勤奮,考過了第二科也許是運氣,可連續考過三科,特別是最後一場的春闈,三年一科。只取三百餘名,那就不僅僅是勤奮和運氣了……就像一個孩子突然發現了英雄,他開始對四叔父起了親近之心。

    四叔父對他卻越發的冷淡起來。

    他卻怎麼也找不到原因!

    想和父親說說,又不知道怎麼開口。

    四叔父和他接觸的雖然不多,但逢年過節的紅包,日常起居的嚼用卻都沒有少過他的,要說說他對自己不好。並不對。可若說是他對自己好,幾位世伯和世叔說起四叔父,都說四叔父功底紮實,學識淵博,可四叔父卻從來沒有關心過自己的舉業。也從來沒有像個長輩般的指點過他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