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金陵春 >第三百八十一章 察覺
    宋木隔着一道套錢紋鋪地的青石甬道和周少瑾寒暄着:“您是什麼時候到的京城?聽說你有個姐姐嫁到了鎮江廖家,外甥什麼時候做滿月?大相國寺每個月的初一、十五都有廟會,周小姐可曾去逛過了?”

    宋公子怎麼會對她的如此熟悉瞭解?

    周少瑾心中暗暗納悶,面上卻不顯,落落大方地一一答了。

    宋木見周少瑾神色溫柔,全然沒有一點點的不悅,大大地鬆了一口氣,耳朵卻不掙氣地燒得通紅,繼續道:“京城實際上還有很多好玩的地方。除了大相國寺、白雲觀,什剎海也很好玩,冬天的時候可以嬉冰,夏天的時候可以划船。城南還有個叫金魚巷的地方,專賣魚鳥。還有個叫豐臺的地方,則是賣花草的,據說宮裏的花草都在那裏買。特別是到了冬天的時候,他們能養出春夏開的花,家家戶戶都要去搬幾盆過年,生意好得不得了,去得了馬車都走不動……”

    這些原都是周少瑾知道的。

    但出於對宋木的尊重,她還是微笑地坐在那裏聽着。

    這不僅讓宋木覺得周少瑾很賢淑嫺靜,對這樁婚事非常的喜歡,而且給了他很大的勇氣和鼓勵,他語氣微頓,道:“二小姐,我有個妹妹,因我沒有訂親的緣故雖然相中了一門親事,卻一直沒有訂親。我母親準備過兩、三天帶她去大相國寺敬香。我聽說二小姐禮佛甚誠,不如令母及我母親、妹妹一起去大相國寺看看好了。大相國寺是前朝皇家寺院,今上也頗爲推祟,去年臘月裏還曾去大相寺敬香,香火十分的鼎盛,寺外還有很多的小東西賣。每次我妹妹和我母親去都會帶一大堆的東西回來……”

    周少瑾越聽心裏卻覺得不對勁。

    宋木……這是要代他母親約她出去的意思……可他一謙謙君子。怎會做這種事?

    她朝宋木望去。

    宋木的目光清正,卻又略帶幾分羞赧和目光。

    周少瑾心頭一跳,一個大膽的念頭突然就浮現在她的腦海裏。

    九如巷長房嫁女兒向來有相看的規矩……難道,難道她也遇上了?

    可姐姐爲何不對她言明呢?

    她望着宋木挺闊的衣衫,腰間掛着壽山石四面佛教的印章,刻絲步步高昇的荷包。突然意識到宋木也是個高門大戶人家的子弟……而她家不過是四品知府……所以要先相看……不然親事定了下來,是絕不可能迴轉的……池舅舅肯定是怕她不滿……所以才這樣安排的……

    一時間周少瑾手腳冰涼,半晌纔回過神來。

    她騰地一下就站了起來,舉止有些粗魯,差點打翻了身邊茶几上的茶盅。

    正要說話的宋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也忙跟着站了起來。

    周少瑾臉色有些蒼白,深深地吸了口氣才穩住心神。笑着對宋木道:“宋公子,我,我想起件事,您先在這裏坐會,我馬上就過來。”

    宋木心中生疑。女孩子家的事,卻也不好相問,笑着拱手揖禮。

    周少瑾福了福,帶着春晚匆匆地出了院子。扶着垂花門前那株桂樹就再也沒有力氣挪動一步。

    春晚大急,低低地連聲道:“二小姐。您這是怎麼了?是哪裏不服侍嗎?您臉色白的厲害……”

    “我沒事。”過了良久,周少瑾才道,“就是想到點事。”

    她的聲音有些嘶啞,像是要哭出來了似的。

    春晚忙上前扶了她。

    周少瑾心緒這才慢慢地平靜下來。

    當務之急是得弄清楚眼前是個什麼狀況……而想弄清楚眼前是個什麼狀況。姐姐讓她送來的那封信就成了關鍵……可怎麼知道姐姐在信裏寫了些什麼呢?

    周少瑾咬了咬脣,吩咐春晚:“你去悄悄請朗月過來,我有急事!”

    春晚不敢耽擱,急步去找人。

    還好這宅子不大,不一會,朗月就匆匆地跟着春晚過來了。

    周少瑾求他:“姐姐讓我帶了封信給池舅舅,裏面捎帶了一串佛珠,”她說着,取下了手腕上纏着佛珠,“我看過之後忘記放回了,你等會悄悄地幫我放回去可好。”

    朗月笑着應了,還安慰她道:“不要緊的,四老爺就算是知道了也不會生氣的。”

    有好多別人不能做的事二表小姐都能在四老爺面前做,不過是悄悄地看了二表小姐自己姐姐給四老爺的書信,四老爺知道了就算是生氣,二表小姐插科打諢一番也就過去了。

    周少瑾心不在焉地點頭,把那封信的樣子告訴了朗月。

    朗月見她很是擔心的樣子,不敢耽擱,託了個茶盤就去了書房。

    程池正在和宋老太爺說話:“……閣老的好意我心領了。正如您所說,我們做這事又不是爲了功名,又何況出這個風頭?若是朝廷有意疏浚黃河,給我幾段河工做做到是正經

    ,治理河道還是算了吧!我既耐不得這個煩,也受不得這個清苦。您老人家這次可是好心辦了壞事。”

    宋老太太苦口婆心地勸他:“你總不能這樣的晃盪一輩子吧?人活在事,不想青史留名,也想實實在在地做點有利於國家社稷、黎民百姓的事吧?我不知道你家裏是怎麼安排,我看着你這樣就惋惜不已。我還準備忙完了這件事親自去趟金陵,見見老夫人,和好好地說道說道你的事……”

    程池突然發現自己搬了塊石頭把自己的腳給砸了,自然沒有注意到朗月眼珠子骨碌碌轉了半晌,目光最後落在了被他隨手丟在紙簍子裏的那封信上,然後趁着他不注意的時候把那封信拿起來看了看,又放到了紙簍子裏,故作鎮定地走了出去,拔跑就朝垂花門跑去。

    周少瑾看見他精神一振。

    朗月卻喘着粗氣有些慌張地把佛珠還給了周少瑾,磕磕巴巴地道:“二表小姐。您說的那封信,在,在紙簍子裏……還沒有拆……我不敢把東西放進去……”

    他不知道二表小姐要他幹什麼。

    可讓他從四老爺屋裏拿東西,他卻是萬萬不敢的。

    周少瑾愕然,道:“信沒有拆?丟在紙簍子裏?不可能!你會不會看錯了?”

    朗月也有些奇怪了,道:“我應該沒有看錯啊!上面清清楚楚寫着‘舅父大人親啓’。字跡娟秀,一看就是女子的手筆。我還摸了摸,薄薄的,被揉成了一團……不像是夾了什麼東西在裏面的……”

    難道那封信裏什麼也沒有寫?

    這不過是姐姐和池舅舅說好了的,差她來的藉口!

    周少瑾身子一軟,要不是春晚眼明手快地扶住了她,她只怕出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