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少瑾拿着筷子,卻有點心不在焉。
池舅舅說,要娶她……
她面色微酡。
可她和池舅舅之間,猶如隔着一道天壑,想男婚女嫁,談何容易。
池舅舅應該也知道吧?
別說是兩年,就是一輩子,她也願意等。
只怕她等來的不是歡天喜地的姻緣,而是鋪天蓋地的指責和辱罵。
如果只是她自己,她沒有什麼好害怕的。
怕就怕害了池舅舅——只要他向程家的人提出來要娶自己,勢必會在程家引起軒然大波,以池舅舅的性子,肯定早有計量。若是讓池舅舅得逞了,池舅舅十之八、九也會付出很大的代價;若是池舅舅失敗,被程家除名都有可能。
人不是活着就行。
需要朋友,需要財富,需要社會地位。
如果池舅舅什麼都沒有了,會覺得幸福嗎?
她怎麼能因爲喜歡上一個人就讓他爲自己以身示險呢?
周少瑾朝程池所在之處望去。
沉香木雕着嬉戲圖的屏風擋住了她的視線,她連程池的一個影子也看不見。
她想起程池說要娶她時看似平靜卻勢在必行的的目光和表情,心裏中羞赧又甜蜜。
是她自己蠢笨,怎麼會覺得池舅舅只是看中了她的好顏色。
她雖然漂亮,可也沒到無可取代的地方。
以池舅舅的閱歷,如果只是想找個漂亮些的女子,何苦到今日連個通房也沒有?
池舅舅待她。從來都是坦誠真摯
想到這裏,她咬了咬脣,暗暗做了一個決定。
“啪噠”一聲,有東西落在了她的面前。
她嚇了一大跳,定睛一看,卻是周幼瑾筷子夾着的滷水花生滑到了桌子上蹦到了她的碗裏。
周少瑾哈哈地笑。揉着周幼瑾的頭髮。
難得這樣情緒外露。
周幼瑾不好意思地躲進了李氏的懷裏。
李氏笑着忙向周少瑾賠不是。
周少瑾心裏微微有些感慨。
如果是胞妹,李氏恐怕就不會這樣向自己道歉了。
有些事,是就是“是”,不是就是“不是”,半點也不由人。
她笑道對李氏道:“一家人不說兩家的話,太太也太客氣了。”
李氏微微地笑。
這件事就算揭了過去。
周少瑾的心沒卻沒有辦法平靜下來。
她回去之後就親自燉了蔘湯端去了外院的書房。
程池聽到動靜坐在書案後面等她過去,笑道:“今天跑了一天。不累嗎?這種事讓小丫鬟做就行了。你快回屋去歇了!”
周少瑾兩世爲人,還是第一次做這種事,不免有些緊張又羞澀。
她好怕池舅舅因此對她特別親密。
顯得她好像的迫不及待似的。
所以程池的這種態度恰恰好。
周少瑾雖然紅着臉,神色間卻自在了不少。
她指了指程池面前的大書案笑道:“四爺不也在忙嗎?”
四爺?!
周少瑾騰地下一子面紅如血。
程池的笑容就止不住地從眼底溢了出來,照亮了他的臉。
周少瑾羞得擡不起頭來。抱着托盤就跑了。
程池無聲地笑,端起燉盅來細細地品味了一口。
周少瑾快跑出院子的時候纔想起自己來的目的。
她又轉身去找了懷山。
懷山聽到她說的話非常的驚訝,求證般地道:“您說,若是四爺和家中的長輩有了矛盾。一定要告訴您?”
周少瑾點了點頭。
臉上還殘留着剛纔的赧色,道:“你只需告訴我就是了。我怕池舅舅喫虧。”
若是真的走到了那一步,她不會讓池舅舅獨自去承受的。
大不了她跳出來認了!
前世她都能嫁人獨居,今生她自然也可以青燈古佛。
想想如果池舅舅不把這話挑明瞭,她不也準備出家嗎?
橫豎不過是這樣的結局。她有什麼好怕的!
周少瑾心中大定。
翌日下廚做了幾個菜送去了書房,還開了箱準備找幾匹合適的布料幫程池做幾件冬衣。
李氏託程池的福也吃了周少瑾做的菜,知道周少瑾要給程池做衣裳還進來問她:“有沒有合適的?若是沒有,可以讓富瑞坊的人送些布料子過來。那是我孃家的綢緞莊。你平時要是買什麼,也可以讓他們送。”
周少瑾還以爲李氏會阻止她,不免有些意外。
李氏笑道:“我又不是那沒有眼睛的——四老爺把內院讓給了我們自己卻住到了倒座……就憑他的這份看重,我們也要奉他如上賓纔是。”
自從浴佛節回來,她就對程池好感蹭蹭地直往上漲。
有謀略、有手段、有能力,又知情識趣不刻板……不過一個小小浴佛節的出玩,卻安排妥貼周到,處處都讓人感覺踏實而又愜意,最難得的是他對她們的那份尊重,讓她頗有些受寵
若驚之餘又心生感激。
難怪他能掌握九如巷的庶務,接觸過才知他的性情如此的溫和,待人接物猶如春風撲撲面,讓人不由生出好感來。
周少瑾可以感受到李氏對程池的態度。
她抿了嘴笑。
程池這樣,算不算是賄賂李氏?
她也就大大方方地幫程池挑了衣服料子,去幫程池量衣。
程池站在那裏任她左拉右扯折騰,決口不提她改了稱呼的事。
懷山聽聞若有所思。很想告訴周少瑾,她若是有心,大可拿件四爺的舊衣服照着裁剪就是了。可他看到他們一個願打一個願挨,還是把到了嘴邊的話都嚥了下去。
周少瑾坐下來把程池尺碼記下了下來。
程池想了想。到底沒有提她叮囑懷山的事——若是她覺得不安,就讓她安心好了。
他示意懷山不必瞞着周少瑾。
周少瑾卻歪着腦袋望着他書案上塗塗畫畫的東西奇道:“這是什麼?”
程池走了過去。
懷山幫他們關上了書房的門。
程池低聲道:“我搭上石寬,後來又去調查了一下四皇子,發現四皇子的生母是皇后娘娘身邊的一個宮女,生了四皇子之後都不曾受封。在太子出生之前都養在坤寧宮,差點就記在了皇后娘娘的名下。太子出生之後。他的生母才受封了七品的選侍,沒多久就搬出了坤寧宮。”